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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天的闲适与安逸,险些消磨了他所有意志,他就如瓷坛中的那捧桃瓣,被酥麻的酒水浸泡全身,一点一点,丧失了抵抗和挣扎的能力。他险些就忘记了,还有在刀尖舔血的人,他险些就忘记了,还有……因他而受到牵连的人,比如……
“师兄想什么这么出神?”陆清远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偏向一边的脸扳回来,想继续方才未完的事。
烦乱的思绪被突然打断,沈孟庄心头一惊,似乎唯恐他猜到自己的心思,忙摇头否认:“没什么。”
陆清远托着他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温热的双唇覆上来。沈孟庄回应着陆清远,只是再也没有方才的沉醉与专注。
迷迷糊糊醒来,沈孟庄揉着额头撑起身子,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睡得太久此刻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要炸裂。
许是午膳的那盘菜过去咸涩,此刻口干舌燥。沈孟庄正欲喊来小花给他倒杯水,然而他张着嘴声音异常沙哑,咳嗽几声才能勉强说一句完整的话。
殿外似乎是没有人听见,沈孟庄忽而想到今日血蝙蝠所言,再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未瞧见石魔,想必是被他连累也不知是死是活。
心头烦闷,积压在心底的事此刻一涌而出,好像点燃了一根火线噼里啪啦将所有磨人的烦心事全都炸出来。沈孟庄再也无法安心地当一个瞎子,真的对身边事视而不见。他不能,从前不能,如今不能,往后更不能。
轻叹一声,沈孟庄无可奈何地摇头,抓住床沿欲翻身下床。然而一只脚被被褥缠住,“砰”地一声摔下床。
白玉地面硬得他眼角逼出泪光,只是白纱挡着丝毫看不见。沈孟庄的额头瞬间鼓起了一个疙瘩,伸手敷衍地揉了揉,扶着床榻小心翼翼地摸到案桌边,拿起桌上的魔石。这是石魔交给他的,让他有事就喊他,随叫随到。
沈孟庄摸着石头喊了几声,沙哑得连他都觉得不是自己的声音。石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身影从窗户下掉下来傻呵呵地唤“沈师兄”。
心里的不安与愧疚愈来愈浓重,沈孟庄既想知道石魔此刻如何,更想知道血蝙蝠说抓到的那人是谁。然而即便他再心急如焚,手里的石头和路边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再也无人回应。
他所有的希望再次破灭,他又无意害了他人。不,不是无意。那日是他恳求石魔待他出去,他知晓陆清远要杀孟青阳,他无法坐视不管。而他也知晓若石魔答应他的请求,会遭到怎样的惩罚,但石魔还是应下了。
不是无意,是他蓄意杀人。为了救下这个人,他牺牲了那个人。一如当年永续之战中,他为了救下苍生,牺牲了所爱。
又回到这个问题,这是他一生都无法逃避的死局。而他在兜兜转转的这许多年中,终于明了,他选什么都是错的。
那名为“温情”的球被突然扎了一个洞,球内所有的愧疚、自责、不安、恐惧都一泻千里。
他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心里揣着这份不安度日,他不知该问谁,这几日陆清远偶尔不在雀宫闱,他的猜测便愈发真实。
凝血丸的副作用愈来愈严重,他的味觉已经彻底丧失,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而他的声音也如泡在水中,渐渐听不见了。
这日他午后醒来,脑袋格外胀痛,不知是睡了太久还是心事太沉重,脸色也没有前几日那般红润,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他受伤之时。
已经到了晚膳时分,沈孟庄浑身酸疼无力,不想下床。陆清远便坐在床边,手里端着碗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沈孟庄心不在焉地嚼了几下,双手攥着被褥指甲抠着线缝。心里一直在琢磨该如何开口,他不知该怎么说陆清远才不会生气。他这几日摸索出来的法子只对一般的小事奏效,至于其他事,尤其涉及暗境、苍玄,他亦深知难以转圜。
不管怎么说都会生气的吧。沈孟庄无奈地想道。
“师兄再吃一口。”陆清远今日心情甚好,从进门至此刻,嘴角一直带着笑。
被褥的线缝已经被指甲划开,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去,反反复复,他从未如此不安、如此忐忑。
但是他最终还是说了。
“我知道了。”沈孟庄哑着嗓子,平静地将嘴边的话缓缓吐出,“我知道你抓了他,我……你能不能放了他?他、他和我算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他以前是挺讨厌的,但毕竟是同门。”
沈孟庄斟酌再三,忍着喉咙的干涩咳了几声,努力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你若是不喜欢他,让他受点伤就好了。能留他一命吗?好歹、好歹让他陪着他师尊。咳咳——”
许是说得太快,喉间的不适呛得他一阵猛咳。
“我听说他还有个小师妹、咳咳、挺中意他的。让他娶个媳妇归隐山林,再也、咳咳咳、再也不要出来了,行吗?”
喉咙一阵刺痛,他感觉有一只手掐在他脖子上缓缓发力,仿佛要夺去他说话的机会。他心里莫名的慌乱,脑袋中一直回荡着念头——他此刻若再不说明白,只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突然的心慌,令沈孟庄的神色也跟着慌了,斟酌好的话也记不起来。想要与死神抢时间一般,沈孟庄搜肠刮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语气有几分急躁。
“他、咳咳、他并不是故意想与你为敌,你若能饶他一命,让我、让我跟他说几句劝劝,他或许、咳咳咳、或许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惹你生气。所以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