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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也记着呢,当年林将军还不服气,说为何姻亲一事将他排除在外,云将军当时口不择言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糙,谁敢将儿子女儿送到你家,将林将军气得够呛……”高仁回忆着,微笑说道。
陈泽也似想起那情景,面上带了抹笑意,而后却又忽的沉了下去,“谁都想不到,林漠烟果真一生未婚,在那黄沙大漠一待二十年,只将他乡做故乡。”
“陛下,”高仁叩首跪了下来,“若林将军此次守住了关西……”
陈泽挥了挥手,“不用你来告诉朕,敌军撤退之日,林漠烟可继续任统领将军一职,戍守西北,流放亲眷也悉数赦免。”
“陛下宽仁。”高仁起身,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扶朕宽衣,该早朝了。”陈泽从榻上起身,双手打开,高仁忙命人取过新衣与发冠,扶侍穿戴好,再一路陪着前往春秋殿。
散朝后,群臣往殿外走去,祁言之似满腹心事,缓缓走在最后,赵纶跟在身侧,转过春秋殿后一道转弯,路上已只见二人身形,赵纶问道,“老师,可是为西北边防一事所扰?”
祁言之闻言站定,抬头正要说话,旁侧来了位公公,拂尘一摆,对祁言之说道,“祁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祁言之转头看着何进,“烦劳何公公替下官禀明娘娘,昨夜与陛下商议边关一案至夜深,下官年纪大了,熬了夜就有些精神恍惚,此刻需回家静养,来日再与娘娘请罪。”
说着便要走,何进向前一步拦在祁言之身前,神情已然愠怒,“当日阁老有求于娘娘,姿态何等低微可亲,如今在朝中独揽大权,这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吗?阁老可别忘了,自你来求娘娘那日起,就已经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出去了!”
祁言之指着何进,气息微喘,“你……”
“祁大人,请吧?”何进拂尘朝前掸了一掸。
祁言之看了看赵纶,犹豫了下,说道,“止心,不若你也一道吧。”
赵纶应了一声,一齐走向前。
庆春殿内,秋忆人端坐于主殿正位,身前垂着轻纱帷幔,从外看不清面目,只瞧出一个端庄华贵的轮廓。
祁言之和赵纶入殿内行李,纱帐内的人摆摆手,两人坐于殿内右侧。秋忆人的声音自纱帐后绵绵传来,“如今想见阁老一面都难了,不是何公公一请再请,阁老怕这辈子也不会主动再来见哀家一面了。”
祁言之闻言起身跪地,赵纶也跟着一并伏地,祁言之道,“娘娘折煞老臣了,只因昨夜忧思过虑,想着还是改日拜见娘娘的好。”
“罢了,起身吧,都这么些年,这些面子上的话不说也罢。”秋忆人淡淡说道。
祁言之和赵纶再次起身,坐了回去。
秋忆人再道,“皇上终究还是又用回了林漠烟。”
祁言之道,“是臣的过错,没有想到可以替代颜将军镇守关西之人。”
秋忆人道,“林漠烟心气已折,此番再次出征,未必能如皇上所愿。”
祁言之沉默片刻,道,“若关西尽失,于我大宁倒是真正的威胁了。”
秋忆人站了起身,于垂幔后缓步走动着,“威胁?就凭他塔克忽伦,一介莽夫,若不是……”
“娘娘!”祁言之突然高声打断,“如今天山十六部已尽皆统一,疏勒国早已不是当日散沙之土,娘娘不可小觑!”
秋忆人停住,望向祁言之,“你的意思是哀家莽撞了?”
“不敢。”
“那是何意?!”秋忆人厉声问道。
赵纶此时突然冲出,跪地向秋忆人说道,“娘娘息怒,老师的意思是,疏勒国当年暗地进犯,已算得了天大的好处,如今竟敢全线开战,娘娘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教训,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祁言之,你的好学生,倒比你会讲话多了。”
不待祁言之回话,赵纶又说道,“谢娘娘,老师方才只是心急,娘娘切勿放在心上。”
祁言之侧头看了一眼赵纶,秋忆人又道,“赵纶,那哀家问你,此种情形,若林漠烟守住了关西,哀家当如何?若林漠烟守不住关西,我大宁又当如何?”
赵纶起身,朝垂幔中人抬首,沉声说道,“若林将军守住了关西,则是百姓之福,大宁之幸,疏勒狼军理应回到他们的大漠戈壁中去,皇后娘娘也应为此庆贺,尤其,”赵纶加重了语调,“在皇上面前为林将军美言。”
“若林将军失了关西,则真正是狼已入室,要阻止疏勒继续进犯,无论和亲、割地求和,或是调集全国之兵力予以阻挡,全力一搏,都只有一个目的,将此狼国驱逐出境,此种情形下,林将军下场如何,自不必娘娘忧心。”
话音落地,秋忆人沉吟半晌,沉沉一声笑,说道,“赵大人好分析,看起来,哀家倒似真的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又狠声道,“塔克忽伦此等莽夫,哀家断然不会让他活成气候。”
祁言之此时才又缓缓说道,“娘娘,万事请三思。”
秋忆人已然调转了方向,问向赵纶,“赵大人,平日如不忙,不若也教教皇儿吧,祁大人平日忙于公务,皇儿这般年纪,正需明师引路,”随即口气幽幽叹道,“不然也不会在他父皇面前如此胆寒,惹他父皇不快。”
赵纶看向祁言之,只见老师神色如常,还未答,祁言之看向他说道,“止心就应了吧,我老头子一个,观念太过迂腐,这些年也没教导好韩王,让皇后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