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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满朝又是按捺不住的骚动。
毛盈泰登时对邹横空急道,“一个知县统计出的数字,哪里做得了准?!”
邹横空并不理会,朝陈泽再次拱手道,“皇上,臣只是依照秦知县所呈奏折,如实禀报。”
陈泽再问,“毛盈泰,依你所说,知县的统计做不得准,户部的就一定准了?”
毛盈泰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秋高气爽的十月,他却似三伏盛夏,浑身快要冒烟。
他抬头回道,“户部所记录在案的统计,皆有各州、各省府衙专人统计,自然比知县的更精准,茶与盐皆易出次品,往往一斤茶叶里,能筛出留下的只是十之二三,若秦知县按筛出前的斤两统计,那可就误会大了。”
毛盈泰说着说着,似找到了依托底气,声线也跟着稳了起来,继而又道,“历来朝廷在茶盐重镇都设有茶盐司,由司礼监直属掌控,在督造公公们的监督下,又如何能有假?”
陈泽转头问垂幔之外的高仁,“昭阳府的茶盐督造是谁?”
高仁躬身答道,“回皇上,是任同欢任公公,还在宫里的时候大伙儿都叫他小欢子,您可还记得?”
陈泽微微皱眉,似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点了点头,而后向朝堂中大声说道,“也就是说,昭阳府、茶盐司、户部都统计出昭阳府今年所产茶四十万斤,而沧源县知县秦念衾却证据确凿地认定实际数目在五倍之上,也就是,朕实际收到的税银,应该也在五倍之上,你们说,朕应该信谁好?”
又是满堂沉默。
突然间垂幔涌动,陈泽哗啦一声掀开垂幔,宽袍大袖地阔步走上前来。
众朝臣惊得瞪大了眼睛,近十年来陈泽都在垂幔之后,朝中甚至有官员从未见过皇上的样子,而今陡然掀开走了出来,众人简直一通惊慌失措。
一瞬间不知谁先起了头,众人跟着跪地叩拜。
陈泽大袖一挥,“朕久不露面,你们都当朕是疯、是傻了吗?!”
又指向人中,“祁阁老,秦念衾所呈报之事,内阁可有听闻?”
祁言之缓声道,“回皇上,臣从未知。”
“好一个未知!”陈泽面上冷笑,“如今只是一个昭阳府,便闹出五倍之差,整个云南、朕的大宁,又有多少个昭阳府?多少倍差?”
“毛盈泰,户部整天跟朕诉苦,缺军饷、缺工部的水利督造费、缺吏部的例银俸禄,缺钱的时候算盘打得比谁都精,要核账的时候怎么赖得比谁都快?”
“朕这个皇帝当真是山高水远,朕是没有日日出现在你们面前,可朕不瞎!”
陈泽严声再道,“祁言之,此事该如何查办?”
祁言之略微思忖,回道,“回皇上,臣认为可派亲信朝臣前往昭和府彻查,所核数字以此番彻查为准,所有弄虚作假之人,无论云南、昭和府、茶盐司、户部,还是县令秦念衾,均待查清之后一一查办。”
陈泽双手负于身后,立于金銮殿之上,“依你所言,该派何人前往?”
祁言之道,“臣举荐文渊阁大学士赵纶,学识渊博,身有傲骨,为可信之人。”
一言说罢,邹横空也上前一步道,“皇上,此事为督察院分内之事,自然该由督察院之人前往,日前梁太傅所举荐的监察御史今日正在朝堂之上,臣认为可派此人前往,朝中新人,昭阳府各系人等对他陌生,无任何利益纠葛,反而更好办事。”
殷涔心跳略微加快,听得陈泽问道,“新任监察御史所在何处?”
殷涔自朝堂队尾出列,拱手回道,“回皇上,卑职殷涔在此。”
陈泽问道,“你可愿前往云南?”
殷涔躬身道,“臣自然愿意。”
陈泽又道,“若此事未成,你所任监察御史一职将当即撤销。”
殷涔道,“皇上放心,臣既然应了差事,定不会半途而废。”
“好,朕命你为茶盐巡按御史,明日即刻出发前往昭阳府。”
“臣遵旨!”
此时梁洛书突然出列,说道,“皇上,臣有一事建议。”
“太傅请讲。”
“秦县令奏折中所呈之事损害的是皇家利益,臣建议皇上可让太子也一同前往,一则协助纠察,二则可让太子体察民生百态,从中锤炼。”
陈泽来回踱了几步,微微点了点头道,“太傅所言有理,”又看向陈佶,“太子明日便一同前去吧。”
陈佶喜上眉梢,努力克制住,拱手回道,“谢父皇,儿臣遵旨!”
陈泽说完又转向朝中,“辛尚允,挑选侍卫高手,一路护送太子二人前往云南,若路上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辛尚允领命叩谢。
待下了朝,陈佶回府换了常服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牌儿胡同,殷涔开门,也换了黑色常衫,陈佶的笑意从骨子里透出来,忍不住一下将殷涔抱了起抗在肩头,来回在院中跑了几圈才喘着气将人放了下来。
“平山哥哥,一起去云南!”陈佶开心得摇头摆尾。
殷涔也忍不住笑,怎么也没料到今日头一回上朝就遇到这样的差事。
陈佶又说,“还记得今年三月,我们去郊外跑马那次,回来时你问我可有去过江南?”
“记得。”殷涔想起那日,面上十分温柔,“你说以后要在江南买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