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堂里面格外响亮。
    然而这耳光，没有落在陈剑南的脸上，而是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看着泪流满面、脸色蜡黄的陈剑南，他这一耳光抽不下去，也狠不下心，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爷爷……”陈剑南看着老院长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叫我爷爷，我不是你爷爷。你是我捡回来的，我不是你爷爷。自打你一气之下参军之后，你眼里只有你的战友，只有你的故土，只有你的国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爷爷。我也不配当你爷爷，我不该逼你学考古学鉴定，不该让你去参军，否则你也不会变成这样。”老院长嘴唇哆嗦着使劲抬起头，不让眼角的泪水流下，深吸一口气，一狠心说道：“你……你走吧！我就当没捡到你，我就当没养过你，我就当你还在部队上，我就当你一直没有回来，你走吧，走吧！”
    老院长疲惫地转过身去，腰杆虽然挺得笔直，但是却让人觉得很佝偻、很萧索，就如同一座崩塌的高山，再也看不到原本的精气神。
    “爷爷……”陈剑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嘴唇子哆嗦个不停，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不想走，他想留，他想最后的日子，一直守在老院长身边，一直守着。
    可是现在却伤了老院长的心。
    他不想这么做，但是同样的，他也不想害了林清怡她们。
    他相信，如果说出实情，别人不知道，但是周雨桐、林清怡和柳一菲她们三个，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甚至还会为他生孩子，替他给老院长养老送终。
    但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如果补天丹还原不出来、基因医学也找不到救治他的办法，甚至连那神奇的玉佩也找不到第三块的话，他仅仅不到三个月的寿命。
    三个月，能干什么？
    相比林清怡她们还算漫长的人生，三个月太短太短。
    短到无法陪伴，短到无法让依靠。
    所以他只能选择伤了老院长的心，也许等晓蕾姐生了孩子，老院长就会愿意注意力。
    也许这样也挺好，自己离开了，无论最后是死是活，最起码还能给老院长一个盼头……
    砰！
    看着老院长凄凉的背影，陈剑南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在了地上。
    声音沉闷，不大，但是这一刻，却给人一种泰山崩塌的震撼。
    陈剑南虽然不着调、喜欢坑人，但是在他们眼中，陈剑南就是铁打的脊梁、钢筑的膝盖，就算是千钧重担，都无法让他的脊梁弯曲半分。
    但是这一刻，面对养育他长大的老院长，陈剑南跪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跪，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想拦着，但是却无法阻拦，因为他们突然之间明白了陈剑南的选择。
    离开也许是最好的，只要没死在老院长眼前，就能给老院长一个盼头，给老院长一个念想。
    看着背对陈剑南，倔强地抬起下巴，倔强地挺直脊梁，不让泪水落下的老院长。
    看着哪怕跪下，依旧如同泰山一般巍峨的陈剑南。
    所有人都不禁黯然泪下，他们想不明白，今天明明是喜事临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时间，悲恸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大堂，就连之前恨不得把陈剑南活活掐死的安保队长梁汉河，都红了眼眶子。
    看向陈剑南的目光，再也没有幽怨，再也没有愤恨，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和震撼在心中弥漫，冲击着他的眼眶。
    “爷……爷爷……您……保重。”陈剑南俯首磕头。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是干什么啊！”
    就在这时，一声惊叫猛然响起，紧接着只见乘坐电梯上去的梁秀青，突然冲了出来，抓着陈剑南的胳膊，就往上扯。
    “孩子，你干什么？你才刚认了我这个奶奶，你就要离开奶奶吗？”梁秀青泪珠子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虽然她只听到了只字片语，但是却也能联想出前后的因果。
    梁秀青一边拉扯陈剑南，一边冲着老院长吼道：“姓陈的，你这是干什么？孩子的病又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你为什么非要逼他，你是不是也想逼死我啊？”
    “奶奶，不怪爷爷，我……”
    “闭嘴。”陈剑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秀青打断了，“奶奶不傻，不就是传宗接代吗？不就是留个根、留个念想吗？咱把病治好了，要几个孩子不行？”
    “治好，治好，你以为我不想他被治好吗？你们那么多国医大师联手，才多少把握？三成，三成！这还是建立在你们还原那个什么鬼丹方的基础之上。你们以为我不懂国医吗？我是搞考古鉴定的，对你们国医我也有所涉猎，我更知道那个丹方，一千多年了，那么多代人都没有还原出来，就你们能？”原本还使劲绷着的老院长，再次爆发了。
    “姓陈的，你胆肥了是吧？你连我都敢吼？”梁秀青一下子怒了。
    “我……我不是吼你，我是陈述事实。”对梁秀青深存愧疚的老院长，一下子怂了。
    就像是燃遍森林的燎原之火，突然遭遇了倾盆大雨，不，应该是遭遇了海啸一般。
    虽然灰烬深处还藏着炙热的火焰，但是也坚持不了几秒钟。
    “陈述个屁的事实，你是国医，还是我是国医？”梁秀青气势再生三分。
    “你是。”老院长一下子更气短了。
    “你懂我懂？”梁秀青。
    “你懂。”老院长气短得低下了头。
    “那就别乱放屁。我都没说孩子治不好，你竟然敢说，孩子招你惹你了？不就是没让你臭显摆吗？你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你还是不是男人？”梁秀青。
    “我……”老院长。
    “嗯？”梁秀青。
    “哦。”这一下老院长彻底没声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梁一诺和陈剑南他们，老院长有多倔强，有多强势，他们再清楚不过，现在梁秀青一出手，这老院长立马怂的一逼。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而陈剑南一把抹掉泪珠子，眼冒金光地看着梁秀青，这可是大粗腿啊！
    只要哄好了梁秀青，以后害怕老院长给他挖坑、穿小鞋吗？
    甚至眼前的难关也能过去。
    可是紧接着陈剑南就傻眼了。
    “行了，别跟我摆可怜相。四十年前，这一套不管用，现在同样不管用。不就是想留个念想、留个根吗？冷冻‘惊’子不就行了吗？明天就让去冷冻上，就算万一剑南没了，我也能给他弄个孩子出来。”
    “……”陈剑南傻傻地看着梁秀青，打死都想不到梁秀青会说出这样的惊人之语。
    说到这，梁秀青扭头看向陈剑南，“还有你，不是奶奶说你，你爷爷不就是想看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吗？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明个，不，我多给你点时间，我跟你爷爷结婚那天，把你那些小女朋友全都给我叫过来，我到还看看她们能不能配得上你。记住，只能多不能少，你爷爷那有名单，我会按照名单发红包，少一个都不行。”
    “……”
    陈剑南彻底傻眼了，怎么折腾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
    不，比原点更严重。
    陈剑南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可是紧接着他的眼睛就亮了。
    不对，这场危机，也不是不能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