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长风，造像一事是否还有回环的余地？”
    “是，现在朝中超过一半的大臣上书请愿，直言造像乃是劳民伤财有伤国本之事，还有一些朝臣中立观望，工部选址也不过是陛下吩咐而已。”
    “那也就是说，陈国师的目的想要达到，阻力并不小？”
    “是！”
    “长风，你可知今日陈国师提出以七日花换你我二人支持他？”
    “我知道！”
    “那你可知七日花乃是跟冰晶蟾蜍差不多的至宝，可以替你续命？”
    “我知道！”
    “那你可知我拒绝了陈国师的交易？”
    “我也知道！”
    “那你……那你可会怪我？明明这么好的机会放在我的眼前，我却选择了放弃？”
    “……”
    沉默了许久，秦长风抱紧凤无忧，低声道：“娘子，你可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我怎能不明白你的想法？你当初为了万年雪莲跟太子殿下交易，是因为太子只是让你送一个人去母亲那边，权衡利弊之下你觉得此事不会造成危害才答应。而陈国师提出来的交易，哪怕是我自己也不会答应，自古兴修大型工事，都是拿普通老百姓的命去堆砌，我私自算计了一下，造十丈高的镀金雕像，先不说要花多少银子，最起码需要工匠一千五百余人，等雕像造好，这些人还能活下来多少？”
    “这些都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你我二人担负不起，整个陈国也担负不起，这等罪孽沾身，恐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洗刷不清，我们无力阻止陛下，却也不能做那促成此事的刽子手，那七日花不要也罢。”
    凤无忧眼眶微微一热，声音低沉道：“秦长风，原来你都懂，你懂我在想什么！”
    是啊，她就是如此想的。
    当初在西岐的时候，不过是兴修先帝的陵寝，便动用了三千工匠，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最后那些工匠尽皆被坑杀。
    这件事虽然不是她奉命去执行，可她只是听着便忍不住杀意翻腾，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先帝不在乎普通百姓的命，可她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战场死人不止三千，可战场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些工匠何其无辜？
    可是，她无力去阻止。
    后来，她在一次演武之时，重创当时带兵屠杀工匠的将军，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娘子，为夫都说了你我二人心有灵犀，你心中所想我当然知道，不要为了我去做违背你原则的事情，否则我就算能多活一些时日，也心中愧疚难安。在这件事上，我绝对支持你。”
    顿了顿，秦长风继续道：“那陈国师只怕没安好心，只是陛下现在十分信任他，太子殿下进言都被陛下给骂了出去，旁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阻止造像是得罪陛下和陈国师，促成造像对不起那些工匠，还真是两难的选择。”凤无忧低声嘟囔着。
    “娘子，再过不久你我二人就要出使西岐，待我们回来只怕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不管事情最终结果如何，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说不定到时候陛下就改变了心意，不去造这个雕像了呢？”
    无力改变的时候，只有逃避吗？
    凤无忧有些泄气，在秦长风的胸口蹭啊蹭，似乎这样能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许久，凤无忧突然抬起头，恨恨道：“既然这事情还不确定，他们便将你如此折腾，这选址若是能成也就罢了，不成你岂不是白白做了无用功，被人当猴子耍？不行，明日我便进宫去请辞，咱们不做这个小官了。”
    “娘子！”秦长风哭笑不得，这怎么说风就是雨呢？
    “你……”
    凤无忧还想说什么，秦长风却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温柔辗转着。
    微微一愣，凤无忧没有拒绝。
    温度慢慢的上升，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情思。
    夜色，更深了。
    一连五日，秦长风依旧每日里早早的出门，踏着夜色才能归来，连明远都有些熬不住了，脸色青白难看。
    倒是秦长风这个久病之人比明远还好些，这些自然得益于凤无忧的悉心照顾，明远就惨了一点，饭都吃不上几口，消瘦的那叫一个迅速。
    而凤无忧每日给秦长风送完饭，便带着冷香和石头满皇城的闲逛。
    她现如今倒颇有纨绔做派，每日里不是逛逛买买，就是打架斗殴，还时不时去赌场里扫荡一圈，这几日皇城的纨绔们都龟缩在府内不敢出来。
    当然，这也是在前人遭殃的基础上，他们这些后人才引以为戒。
    一时间，不少人怨声载道，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为何？
    有几位朝廷一品大员联名上折子状告无忧公主，可陛下看完只是皱眉说了一句：“不过都是小孩子玩闹罢了，值得你们专门上折子？况且这些事情追根究底，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就这么一句，便将所有人给打发了。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感情无忧公主这背后有陛下纵容着呢，那谁能拿她如何？还不如赶紧回去让自家孩子收敛些，不要去招惹那个煞星。
    而凤无忧这边，心情自是十分畅快。
    自她重生这两年多，每日里不是受伤就是奔波，惦记着复仇的她不敢行差踏错，现在少了那些桎梏，肆意潇洒地由着性子来，心情如何能不好？
    她年少时在西岐的都城，也如同现在一样，乃是人见人怕的鬼见愁，后来被告状多次，才常年驻守军营，直到婚后才回来的次数多了一些。
    这一日，凤无忧在同福赌场里扫荡了一圈，赢了万把两银子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赌场的负责人泪眼朦胧地送走了凤无忧，这才飚出了两行清泪。
    可不么，坑又不敢坑，打也不敢打，只能任由这位煞星把这里当钱庄，缺钱了过来扫荡一圈走人，能不憋屈么？
    要不是主子说这位来了只管照顾好，其余的不用理会，他都要以为他这个管事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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