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还是林清茗的时候，她班师回朝总喜欢跟手下的将士们逛逛青楼听听小曲放松精神，她见过不少青楼女子，烟视媚行的，妩媚多姿的，楚楚可怜的，被逼无奈的……很多女子都有自己的身世，她有时候会点上一个女子，听她说说自己的故事，不管是编造的还是真实的，听着打发时间也好。
    今夜，她想知道凤七的故事。
    不为了打发时间，也不为了放松情绪，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罢了。
    “凤七姑娘，其实我今日会过来，是白天遇到了安国侯嫡子北堂绝和靖王世子秦旭二人打架，这才对姑娘生出了好奇之心。看那样子，他们二人都对姑娘有着爱慕之心，想来只要你愿意接受，他们定然会替你赎身，难道你从未考虑过离开万花楼？”突然，凤无忧开口问道。
    “考虑？我怎么没有考虑过？”听闻凤无忧的话，凤七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伤心事一般。
    “这些年在万花楼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楼里是给了我独立的院子，还不是看在那些世家少爷公子们对我另眼看待，等哪一天他们没人顾念我，恐怕我的下场比楼里的丫鬟还不如！可是……我纵然想又能如何？安国侯嫡子，靖王世子，也不过只能来楼里照拂我一二！他们……根本不敢替我赎身！”
    此言一出，凤无忧这才想起来。
    北堂绝和秦旭打架的时候，只言称凤七姑娘是自己的女人，但是从未提及要给她赎身。
    更可笑的是北堂绝跟秦旭打架还没分出来胜负呢，偶然一瞥眼看见她，居然不管不顾的直接上来招惹她，还说什么提亲的浑话，这才让她给狠狠收拾了一通。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看这样子，凤七姑娘不是不想赎身而是不能，北堂绝和秦旭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奇怪！
    凤无忧不由开口问道：“为何？”
    她不懂为何以北堂绝和秦旭的身份，居然不敢替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这绝对不是考虑什么名声和脸面，秦旭多少还会顾及一些，毕竟上面还有秦羽这位皇叔震慑着。
    北堂绝却早就没有名声这一说，若非都城之内的人不想惹安国侯这护犊子的老家伙，恐怕那小子早就被人踩死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给青楼女子赎身，哪怕有着上官婉儿严防死守，他也照样逛青楼，为旁的女子争风吃醋。
    凤无忧的疑惑，让凤七为难的咬了咬唇。
    她不由自主的绞着自己的袖口，眼底满是挣扎犹豫。
    良久，凤七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夫人……可是西岐之人？”
    “不是！”凤无忧回答的很干脆。
    她前身倒是，可如今这具身子，乃是土生土长的陈国人，跟西岐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她这么回答倒也没错。
    “那夫人可曾听过林清茗林将军？”凤七原本哀伤的眸中，浮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似紧张，似怀念，也似是在……怨念。
    凤无忧的心微微一沉，凤七姑娘为何会提起她？难道她身在万花楼，还能跟她有关不成？
    这怎么可能？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凤七姑娘啊！
    她这人一向对美人的记性很好，只要见过就不可能忘记，她可以肯定她不是从前认识的人。
    “自然听过，这一路来西岐都城，我听说过很多林将军的事迹，对她也生了一些好奇心！”凤无忧的声音微微有些沉。
    不过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凤七并未察觉到凤无忧口气的变化。
    又过了一阵，凤七垂眸，讽刺一笑。
    说：“夫人既然知道林将军，便该知道当年林将军叛国之事！那件事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震荡，不知道多少官员落马！更有甚者全家都被问了罪。我之所以没有被赎身的资格，只因为我是官妓！”
    “什么？”凤无忧顿时震惊，身体也僵硬了。
    官妓，顾名思义便是得了官方指令为妓，她们不同于普通的红楼女子，她们不得赦令根本无法脱离妓籍，而那赦令与她们而言根本遥不可及，就算是出身显贵之家，也无人敢去为了她们违抗皇令。
    也就是说哪怕死，她们也只能死在秦楼楚馆里。
    而让凤无忧震惊的不是凤七提到的官妓身份，而是她在说这句话之前提起了她。
    难道凤七被贬为官妓，跟她有关？
    凤无忧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愧疚？还是难堪？还是……
    不等凤无忧说什么，凤七似是打开了话匣子，微微呼出一口气，眼神落在天边那皎洁的弯月上，轻启樱唇声音缥缈的诉说着。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爹爹说林将军的父亲是如何英雄盖世，是如何义薄云天。后来林老将军战死沙场，爹爹便入了林将军麾下，继续辅佐她。”
    “爹爹总说林将军身世凄苦，生长的环境也不适合女子，这才养成了顽劣的性子，但她却是再心善不过的女子。若是有一日我能见到她，定然会喜欢她这个姐姐。”
    “但是父亲总随军在外，我跟着娘亲住在外祖家里，还没有机会见到她，便听闻她叛国的消息，后来……她应该是死了！”
    “传言她的尸身不翼而飞，再之后她就成了西岐的禁忌。”
    “爹爹也因为这件事被牵连下狱，我和娘亲都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他便死在了牢里。”
    说到这里，凤七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嘴唇亦颤抖着。
    可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似乎要将这些年压在心头的重担宣泄出来。
    “娘亲买通狱卒，得知爹爹会死是被人用了刑，逼他说出林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证。可是爹爹一口咬死林将军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哪怕证据摆在眼前也不肯开口认罪，说那些证据全是伪造的，便被生生打死在牢里。”
    “他死后，还不是让人按着手印画押，那时林将军已经去了，清算的还是那些跟着林将军的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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