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颓废般地坐在椅子上，口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脑子很乱，他有些头痛。可他又不得不去思考，耀儿，李温贤，皇后，这一切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
    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永康帝叫住了外面守着的太监：“来人。摆驾，去大理寺。”
    大理寺是晋国最高的中央监察机构，执掌刑狱案件审理，是判论罪犯罪行，并给出相应惩处措施的地方。经历多年的变迁，体制已经得到了相当大程度的完善。
    李温贤就是被御林军直接押送到了这里。
    大理寺中左右二卿掌管了李温贤这个案子，给皇子下毒，这是涉及了家国社稷的安危，连大理寺判寺都格外重视。
    “皇上驾到——”公公尖锐的公鸭嗓在寺外响起。判寺正在屋内看呈上来的罪状书，听见声响，赶忙出来迎接。满脸堆笑，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康帝下了马车，在寺门口站定。
    寺门两边，有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当初建造之意，就是体现皇室的公平公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身在显贵之家，就更该以身作则，为天下苍生做表率。那石狮子怒目圆睁，威严地目光看向远方。
    永康帝叹了口气，这才说：“都起来吧。”接着瞥了判寺一眼，说：“今日刚送来的案子……”
    张呈言忙点头，说：“是，那李太医的案子，已经送到寺里来了。”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后者神色并无大变化，他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到：“皇上，还请移步屋内，暂听臣等一一道来。”
    永康帝“嗯”了一声，跟着张呈言走了进去。
    走在前头，张呈言心里惶惶。他能当上这个判寺可不容易，先是在地方县上做了三年县令，可那县地处偏僻荒凉之地，自己只得用尽了心血来发展农耕。后来旁处省有个巡抚来视察，见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干劲十足，可塑性高，便把他提名给了朝廷。得了准确消息，上边这才把他调到了京城外的省里。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他一个区区审判的地儿，好油水全让那些狱吏看守的拿了去，他堂堂一个大官儿，反而活的清贫。
    又干了几年，他政绩不错，又被调来了京城，做了大理寺的二判。熬到判寺告乡离职了，他才当了这判寺。
    因此，他对自己今后的仕途很是担忧。这个李温贤的案子，皇帝也十分在意，不然也不会接着来寺里。自己若是处置不好，仕途就此断了倒还是小事情，若皇上觉得处置不当，拿他问罪，那掉脑袋的事儿，才是大事。
    心里乱糟糟地想了一通，脚下还差点走滑了步子。
    一路心惊胆颤地进了屋，张呈言摸了一把脖子后面的汗珠，有些冷。
    坐定了，他唤人来给呈了香茶。
    皇帝一摆手，不耐烦地说：“说说情况吧，朕不是来喝茶的。”
    张呈言应了一声，说：“今日李温贤被人押了来，臣把他关入了特级监狱看管着。他在狱中，一直说是自己无罪。”
    “无罪？”皇帝冷笑了一声。
    “是。但他今下午只扒着墙面，喊自己是受人指使。”张判寺看了看皇帝，接着小心翼翼道：“他说拿钱办事，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皇帝大笑了两声，但笑声里却尽是让人胆战心惊的恐惧。
    “好啊，张判寺，叫人去把这冥顽不化的奸臣给朕找来！朕今日要亲自审问！”
    “是是是。来人！”
    张呈言忙叫了人过来，去把李温贤押到这里。
    李温贤双手被缠在背后，他扭动着身子，一路尖声叫着：“别动我！知道我是谁的人吗！知道我有谁罩着吗！……别动我！”
    推推搡搡到了皇帝面前，狱吏一脚蹬上李温贤的背，“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李温贤一听说是皇帝来了，脸上瞬时变了神色，他有些疯狂地上前，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上皇帝的衣袖。狰狞的表情，急切的言语，“皇上，皇上，皇上你来救我了吧……姐夫，姐夫！哎，还是皇后姐姐心疼我，让您来给我说情了！……”
    永康帝眉头紧锁，大声呵斥他，道：“说人话！直起身来，好好说话！”
    李温贤却有些魔怔，披头散发地在殿前转悠。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皇后，知道吧？我李家的骄傲！哼哼，有她给我撑腰，我怕个屁！”
    这不堪入耳的言语，永康帝不禁又皱了眉头。他看似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那你给永王爷下毒的事儿，她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啊！”李温贤笑嘻嘻地回头看着他，“就是她让我去的呢！哈哈，你们都不知道吧？永王那个腿，早就该废掉啦！皇后娘娘可是不间断地给他不知下了多少药啦！哈哈……”
    “放肆！”永康帝再也忍不住了，蹭一声站起来，他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指着堂下大概已经疯掉了的李温贤，说：“来人！把李温贤所说的，都给朕核实了！”
    一旁的太监赶忙扶着他坐下，永康帝胸口不断起伏，真是动了气了。
    他喘了几口气，脑子里却不可抑制地去回想方才听到的那些话语。
    他更愿意相信，那是李温贤疯魔了胡言乱语的，是无中生有，是血口喷人。毕竟是牵连到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被传出去了，谁脸上都不光彩。一个皇室里出这样的事，一个国家，把这个一个善妒的女人作为皇后，百姓该作何想法？
    但皇后的性子，他也是知晓几分的。见不得旁的皇子好，就为了让德儿登上王位，她能使的手段和谋略，全都使出来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作孽啊。
    李温贤复又被押回牢里，堂内恢复了一片沉默。
    张呈言小声问到：“皇上，这……”
    永康帝扶额，说了句：“今明两天，把他方才的话查清了，给朕报到宫里。”
    “好。微臣定不负皇上期望！”张呈言双手抱拳，恭敬地回应。
    “好了，回宫吧。”永康帝有气无力道。
    这两天，他真是累了。身心俱疲。
    自己是真该让位了吧，身子也不行了。只是，自己走之后，不管是朝廷还是后宫，怕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他望了望墙上的壁画，刻画的是前朝罪臣服罪的景象。威严正气的审判官高高在上，审视着底下几个认罪伏法的小人。永康帝皇帝心里下定决心，这个事情，一定要查明了真相，给耀儿一个公道，也给宫里正正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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