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策闻言，脸上的表情可谓是色彩斑斓。惊喜，惊吓，笑容，感叹，全部映在脸上，乱成了一团。
    柳如霜道：“不瞒方将军，这个计划，我很早便在心里记下了。奈何考虑繁多，加上我并没有实战经验，因此便一再搁置。”
    方策了然，点点头道：“太子妃的考虑，我也考量过。可两害相较取其轻，这继续按兵不动、到时换来一个‘卖国贼’的骂名，和与东蛮再战一场，不管是输是赢，都且看天意了。有所作为，总比干耗着要强得多。”
    柳如霜的目光变得悠远，道：“是啊，此前，太子爷也这么说来着。现在他不知所踪，可真是会丢烂摊子给咱们。”
    方策沉默了一下，问：“既然太子妃有这想法，为何不与大家说一说？也好叫大家心里有个底。”
    柳如霜叹了口气，漂亮的眉毛耷拉下来，她拿手指点着桌子上的小杯垫，说：“此事不能心血来潮，更不能轻易马虎大意。这可是关系全军的大事，若是没有一个万全的计划，我怎好意思拿出台面来呢？”
    方策不解道：“那如今是……”
    柳如霜笑笑，脸上却带了丝苍白的韵味：“现在方将军主动与我提议出来，说明将军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正好与我的联系起来，也不枉我的计划酝酿了许久。”
    方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说：“太子妃原来，早就有这想法啊……”但很快，方策的眉头又紧巴巴皱在一起，“那为何还要承认太子爷与东蛮签订下的盟书？如今萨满城四处都被东蛮兵力镇守，连百姓入关都要严加搜查，若我军举行战事，怕也难逃东蛮眼线啊。”
    柳如霜道：“这盟书是太子爷与东蛮签订了的，我也不知他到底作何想法，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三座城池划给了东蛮。我起初也不解，还有些愤愤，为全军将士觉得不值。若是辛苦拼命，打下来的江山还要拱手让人，那置将士于何地，置百姓于何地？”柳如霜又抿了一口茶，话锋一转，道：“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在那种情况下，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及时认降，只会让更多的将士无辜死去，让百姓更加流离失所罢了。因此我和吉瓦将军便认同了他的意见，才去与东蛮订下了盟约。”
    方策安静听着，不答一言。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够不到太子那样的高位，自然不会去从太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因此，他并不怀疑，也不否定赫连耀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而作为一朝太子，自然更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听柳如霜如此一番言语，他也算是明白了几分。
    柳如霜却叹息，道：“可就是这盟书，现在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方策道：“不错，此时全城都是东蛮的兵力，若要行动，实在不便。”
    柳如霜吃惊道：“将军竟是考虑这个？若晋军与东蛮交战，自然是不避着他们的。若被东蛮知晓了，那便直接开展是了。我担心的，却是另一桩。”
    方策挑眉，问到：“那是什么？”
    柳如霜道：“我怕到时全两方舆论会转向。按道理来说，晋国已经把城池割让给了东蛮，两军暂时处于和平安稳状态。若是我军主动发起进攻，这无疑是弃盟书条例于不顾，置外交规则于不顾啊！”
    方策哭笑不得：“太子妃，如今您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仁政道义吗？作战只讲究天时地利，哪管你是什么目的！退一步讲，即便是我军主动出击，那这舆论还是会倒戈我方。谁是万恶的侵略者，谁在道义上不占理，天下百姓都瞧得真切。”
    “话虽如此，可……”
    柳如霜还是有些犹豫。
    方策一拍桌子，道：“没有人会去为作战的初衷而作过多的解释。我军是正义的保卫战，是保卫天下百姓、夺回国土的正义一方！什么盟约议和，只要咱们咬定了是太子爷签下的，而太子爷又不在军中，不参与作战，如此，咱们同样可以拿夺回土地的名义来征战东蛮！”
    心中郁闷多天的心结一下被打开，柳如霜听罢，连连点头。
    自己一直左右摇摆不定，无非是怕百信会给晋军身上泼脏水而已。但与敌军作战，目的是光复国土，保家卫国，有什么可以否认和诋毁的呢？
    柳如霜面色渐渐缓和，道：“方将军…果然男子女子的思考方式不同，原来这差异竟是在此处显现出来了！”
    方策也道：“不想太子妃竟是因这样的事情烦忧。真正该忧心的，怕是我军的战斗能力吧！”
    柳如霜皱了眉头，说：“多日不联系，将士们怕是连手都生了吧？到时一旦开战，拿什么去赢过东蛮呢？”
    方策道：“太子妃可是心里有日子了？”
    柳如霜定定地看着他，说：“三日之后，便是我晋军与东蛮的决战之时。”
    方策点点头，说：“好——那从今日开始，便叫手下晋军开始训练。”
    柳如霜道：“最好夜间出来，不好打草惊蛇，让东蛮提前预知了我军的行动。”
    方策答应着，道：“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柳如霜走到桌前，把兵书一股脑儿卷起来，桌子上铺着的，是萨满城的地图。
    柳如霜指着地图，说：“萨满府衙在南，我军离那处不远，若要传个消息或者寻求支援，派几人去报信也是可行的。南方的城墙不宽，若是东蛮想要逃遁，怕是很容易。因此，我军要想方设法把东蛮军赶到旁处，西边或者西南都可，把东蛮的后路断了才行……”
    方策点头，说：“好。不过这条路，我军可以如此……”
    日头缓缓落下，天地间忽的一片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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