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正跟达旦面前杵着，不知下一步该作何动作。
    达旦不喜皇后娘娘是真的，不想叫她来殿里，也不想见她，也是真的。可到底还是一国的皇后，自己也没那个胆量去把皇后娘娘堵在门外不叫人家进来。
    可达旦也是迟迟不给命令，实在不知是该把皇后娘娘请回去，还是请进来。
    头一回，小太监犯了难。
    殿里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良久，达旦正欲开口，门却被轻轻推开来。
    正午的日光挥洒进来，给门口的皇后披上一层灿烂的光辉。达旦下意识地拿手挡了挡这突然降临的强光，眉眼之间尽是不悦。
    小太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达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去！都给我下去！”
    小太监早已心惊肉跳，赶忙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去，临走前还不忘给皇后娘娘行了个礼。
    皇后失笑，对达旦道：“皇上也是会调教。连个身边的小人儿，都是格外可心的。”
    达旦并不理会，继续默默吃着手里的葡萄。
    葡萄一粒粒晶莹剔透，入在嘴里刚刚好。皇后见达旦不回话，也不气恼，反而笑着上前来，柔声道：“陛下不是方才气血不足，一下子昏过去了么？臣妾知晓陛下一直是静气血不足，这不，才叫御膳房煮了这乌鸡汤，给陛下将养将养身子。”
    达旦缓缓抬头，不经意朝着这边瞧一眼，淡然道：“乌鸡？这不是给女人吃的？”
    皇后道：“陛下还是不通这些药理。管他男女，补起来都是一样。男人，就滋补壮阳，这女人嘛……自然是滋阴养颜了。功效无二致，不过都是些说辞了。”
    达旦垂了眼，道：“皇后居然也懂这些。”
    皇后笑笑，吩咐宫女道：“去，把这参汤放到那边桌上去。”吩咐完毕，还不忘叮嘱一声：“陛下，参汤都是趁热吃了才好，不然汤凉了，失了功效，可就白费臣妾一番心意了。”
    说罢，皇后便转了身子，道：“陛下，那妾身就先回去了。这腹中胎儿近日来动静大的很，臣妾还是回去安心养胎了。”
    达旦哼一声，随意道：“知道自己有了身子，还是四处乱走动。”
    皇后微微笑笑，挺着身子便朝着门口走。
    达旦皱着眉头瞧她，盯着她日光下的身影，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冷淡开口，不带一丝情绪。
    皇后迟疑转身，眼里尽是不解之意。
    “叫他们先下去，朕有要事与你谈。”达旦冷冷开口吩咐，还未等皇后吩咐，几个宫女早已福了福身子，齐齐退了出去。
    一时间，空旷的大殿只剩了两人。
    两人是旧识，是夫妻，此时却成了敌手。
    达旦盯着她，狠狠看着她的眼，似乎想要看进她心里去。
    “你哥哥所作所为，你怎么看？”
    既然已经知晓自己在大殿上昏过去，还给自己送来汤药，那必然知晓自己是所为何事。达旦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出来。
    即便是自己对她这个皇后有些二心，可到底大夜与雪国也是世代交好，雪皇如今与赫连曜结了同盟，这不是往自己脸上打吗？到时雪国能不能再度崛起暂且搁置一边，这明摆着，雪国要与大夜相抗衡！
    达旦心中早已发泄了千遍万遍，此时却是只有冷淡的一句，似乎看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事儿。
    皇后抿了抿唇，不太确定达旦的意图，想了一想，还是开口道：“臣妾一个妇人，自然是不敢对这些朝政之事妄加议论。可此事关乎臣妾母国声誉，臣妾也不得不管。”
    达旦没有出声，只默默听着。
    皇后顿一顿，继续说：“臣妾父皇已逝，兄长坐上皇位，并且决定把我嫁到大夜来。这长兄如父，兄长的一切决定，臣妾作为一个妹妹，都只得尊重。不论是长兄与那赫连曜结盟，还是与那陈连曜结盟，臣妾都无法改变这事实，也难以揣摩皇兄的心思。还望陛下莫要为难臣妾啊。”
    一番话滴水不漏，却明确地表示了她的意思。
    雪国跟赫连曜结盟，我管不了，也不会管。总之，我到底还是雪国人。
    达旦心里细细回味着这几句话，心里怒气更甚。
    你既已经坐成了这大夜的皇后，就不该对大夜、对自己有二心！雪国是你的母国不错，可嫁出去的公主，也只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即便你能有雪国的庇护，可你这名义上，还是我大夜的人！
    见达旦迟迟未开口，皇后悄悄抬眼看看，只见达旦黑着脸，一手搭在榻前的桌上，手指紧握，青指节泛着白光。
    他在生气。
    皇后却毫不退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就该继续走下去。如今达旦对自己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大不如前，自己此时再不找出路，更待何时？宫里自古以来都是明哲保身，即便是雪国还能护着自己，可自己到底也成了大夜的女人，不再是他雪国的子民。
    赫连曜实力强，人又有谋略，雪国跟着他，绝不会有错。现今自己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是个未知，自己唯一还能依赖的，只有雪国和赫连曜而已。
    良久，达旦才开了口：“哦？皇后言下之意，是不管不问了？”
    皇后回过神来，福福身子，道：“是。陛下，臣妾管不得，也不会管。臣妾只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会掺和这些朝政大事呢。”
    达旦冷笑一声，呵呵……掺和，你倒是没少掺和！你不是个省油的灯，连你那哥哥也不是！
    雪国有了赫连曜的支持，实力必然大增。一旦与大夜发生冲突，大夜岌岌可危。
    瞧着皇后隆起的小腹，达旦心里一股子邪火烧得更旺。
    龙子？可笑，都去见鬼吧！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生下来！
    殿内的两人四目相对，却心思各异。一个想要明哲保身，一个却想要置人于死地。正午的太阳又闷又热，殿里，却冰冷的像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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