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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在何皎的天山小院里,林信也给他青豆吃,还问他“情窦开了没有”,就是这样,才惹得顾渊隐隐动了心思。
但是现在,顾渊垂眸看看林信,慢条斯理地吃了一颗青豆,面色不改。
林信也没在意,转头问何皎道:“你把秦苍一个人留在家里,没关系么?”
“没关系,他已经睡了。”
何皎兴奋地与林信分享这些日子来,在魔界的所见所闻。
“魔界与天山是真的很不一样,我在天山给人治病,治的都是受寒伤风的小病。
“你知道吗?魔界中人打架,真是一个劲儿往前冲的,拼得你死我活的,活下来的,大约也是等死。
“他们尚武,也没有什么珍惜生命的观念,养伤全靠术法,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医术,浪费了好多在魔气中滋长出来的名贵药材,他们的大夫也都不怎么好。其实应该有好大夫来过这里,不过都被魔君给吓回去了。
“我想在魔界收几个徒弟,这几日我遇到几个魔君,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在医术上很有天赋。要扭转他们的观念,要初步把魔界的医药系统建立起来。”
林信撑着头,认真听他说话。
而此时,睡着了的秦苍忽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摸摸身边的床榻,何皎还没回来。
他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秦苍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孤守到天明。
*
上回在魔界时,林信是偷渡来的。
那时满城士兵都在搜查林信,顾渊来找他时,正巧又下了雨,他二人就躲进一家面馆。
这回也一样,外边下了雨。
而林信的朋友里,这么晚了还开着的,只有这一家面馆。
开面馆的是个老婆婆,林信到时,她正往灶里添一些柴,保持炉子的温度。
林信推开门,老婆婆正好抬头,看见他。
“信信来啦?”
略显浑浊的雨水将门前的灯笼打得摇摇晃晃,林信披着顾渊的外衫,探出脑袋:“婆婆,我带朋友过来了。”
“进来吧。”老婆婆围起才解下的围裙,“婆婆给你们做点心吃。”
林信笑着应了,把后边三个朋友都让进来。
老婆婆别有深意地问道:“喔,竟然有三个啊?”
“是啊,是不是太多了?”
“不是不是,快进来吧,三个也给做点心吃。”
林信回头见顾渊神色淡淡——他从方才开始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信解下身上披着的顾渊的外衫,抖落衣上雨水,重新给他披上。
他玩笑道:“你是‘公鱼’的话,应该没关系吧?都是水。”
顾渊却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看起来有话要说,定定地看着林信,终还是没有开口。
林信不明就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想回去了?”
顾渊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嗯。”
林信一边要探探他的额头,一边问道:“你病了?”
“无碍。”顾渊的声音低沉沙哑,“你想吃东西,就快去吃。”
“……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信只觉得他收在怀里的鱼鳞,在微微发烫。
老婆婆给他们端来清汤面,又切了一碟牛肉。
这是人间的吃法。
林信拿了两双竹筷,比了比长短,递给顾渊一双,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吃一点?”
顾渊道了谢,接过竹筷。
林信见他吃了两口,才稍微放下心来,又给他夹菜,也没心思与何皎、胡容聊天儿。
老婆婆整顿好了一切,在他们这桌坐下。
何皎见她分明是个凡人,却能在魔界生活,觉着奇怪,便问了一句。
老婆婆“哎哟”了一声,捂脸笑道:“我是被我家那个死鬼骗来的。我在人间,算命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确实也克死了父母亲人……”
林信纠正道:“不是克死的,连我们神仙都不信这个。”
“好,好。总之我的命不好,在尼姑庵做小尼姑,尼姑庵都失火过好几回。后来有一个晚上,我正在庵里诵经,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说……”婆婆掩嘴偷笑,“他说:‘本君为你停留已久,你若愿意,随本君同去。’然后我就随他来了这里,做魔君的夫人。”
天色微明时,他们与老婆婆作别。
胡容坚持要送林信回去,这回林信转头看看顾渊,觉得怀里的“鱼鳞”更烫了。
他对胡容道:“不用了,天都亮了,我和顾仙君一起回去就是了。”
不等胡容再说话,他便抱了抱拳:“还是要多谢你一直陪着我们,改日再见。”
他拉起顾渊的手,脚下生云,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重云之中。
他不大放心地看看顾渊:“你怎么一句话也不……”
四处都看不到别人,顾渊披着外袍,借外袍掩着,一把将林信拉进怀里。
林信的脊背贴在他的胸膛上,林信稍有动作,顾渊以为他要走,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别动了,我忍得很辛苦。”
林信心中一惊,忽然想到动物成精成仙,通常都有一个特殊的时期——属于春天的美丽日子。
但是顾渊应当没有。
林信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他有个精通医术的好朋友何皎,就算何皎在这儿,也一定会告诉他,这种事情只有猫啊狗啊的会有,“公鱼”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