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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雀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过头来:“干嘛?”
山野小妖,十分古灵精怪。林蓁对他一向宽厚,只是笑了笑,没有计较他言语直接,道:“你还是变回年轻时候的模样比较好,不用迁就我。”
小雀儿一噎,随后道:“请你认清你自己的地位。我没有迁就你,我只是怕惹人非议。我要是永葆青春,会被别人当成妖精。”
林蓁淡淡道:“你本来就是妖精。”
小雀儿嗤了一声,转身离开,快步走下城楼台阶。
林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而失笑。
他撑着头,回头看向林信:“他还是有点怨恨我。”
“为何?”林信不明白,“难道还因为,你小的时候扮姑娘家骗他的那件事?”
“不是。”林蓁摇摇头,眼中却有笑意,“好几十年前,我亲了他一下,没对他负责,他一直很生气。”
“啊?”
说起这件事,林蓁仿佛还有些得意。
“那时候才入琅琊,宫里办庆功宴。”他仔细地想了想,“散的时候,我有点醉了,爷爷让他扶我回去。然后在宫墙拐角的重门花影里,我低头亲了他一口。”
林蓁叹道:“后来他试探朕,朕便假装不记得了。”
林信大约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阵前点兵,朝中治国,林蓁是再理智不过的人物。
他与小雀儿原本人妖殊途,如同此时,小雀儿还有千百年的时光,他却寿数将尽。
他不愿意日后惹得小雀儿不高兴,索性假装不记得了,与他仍做朋友相处,惹他生了一辈子的气也不要紧。
“却之”这个名字,小雀儿以为是同“雀”,其实是林蓁自己告诫自己,不要贪恋一时欢愉,坏了小雀儿往后的千百年,是“退却”。
林信也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
林蓁用拇指摩挲着食指指尖:“朕不当为了一己私欲,就带坏了他,最后也没办法向仙君交代。”
年少时隔着花影重门的喜欢,转眼之间,便化作虚无。
林蓁说他一生俯仰无愧,可是他有没有后悔过?
午夜梦回时,风吹帐冷,他有没有动过别的心思?
他不知道。
*
而小雀儿早已走下城楼,去找沈念君。
沈念君是急召回京的,未卸甲,未解剑,在宫门前下了马,便一路到了皇帝寝宫前。
小雀儿从他身后走近,拍了一下他的肩,手打在盔甲上,一声闷响。
“皇帝让你去仙君祠等他。”
沈念君在南边晒黑不少,身形挺拔,看模样沉稳不少。
他向小雀儿道了谢,提脚要走,又看看小雀儿:“你不去吗?”
皇帝病重,大约是要交代后事了,小雀儿跟着他这么些年,没道理不去。
小雀儿道:“我还要去喊太子。”
太子与其他两个皇子原本都在寝殿里侍疾,后来被小雀儿遣下去,此时都在偏殿。
林蓁会教孩子,教出来的三个皇子,兄友弟恭。
皇子们见小雀儿来,连忙起身作揖:“相父。”
小雀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朝其中一个招招手:“太子殿下,你父皇找你过去。”
那头儿,林信正推着林蓁往仙君祠去。
林蓁道:“早些年朕也册立过后妃,两个皇后,一个贵妃。”
他轻叹一声:“只可惜,有两个姑娘还没进宫,就病逝了。还有一个姑娘,原来有心仪之人,朕便让他们去了。”
“三个皇子,都是过继来的。”
大臣们从前劝谏过两三次,不过他决意如此,劝到最后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林蓁这个皇帝已经做到最好了,他已经是不世出的千古明君了。如果他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小缺点,命硬克妻什么的,大家都可以容忍。
仙君祠宏伟壮丽,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打开。
沈念君早些时候便到了,站在门前等着。
林信推着轮椅,绕过仙君祠前的九十九级台阶,从侧边上去。
沈念君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听见动静,回头看去。
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林信身上时,微微发怔。
林信叹道:“你也长大了,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了。”
沈念君的喉间哽了哽,只道:“仙君还是从前的模样,多谢仙君从前教导。”
正巧这时,小雀儿带着太子也到了。
推开正殿厚重的殿门,将要入夜,殿中有些昏暗。
跨过门槛入殿,供案上两盏长明灯,高台上两尊神像,金身威严,一如从前。
太子从案上取了香烛,点燃之后,将蜡烛立在案上,又将手中的十几支香双手奉给诸位长辈。
才走到林信面前,林蓁便道:“他不用。”
太子不明就里,收回了手,林蓁将他手中要递出去的香拿到自己手里。
林蓁原本要站起来上香,最后被林信按住了。
他坐在轮椅上敬的香。
上过香,林蓁朝太子招招手:“你来。”
太子在他身边单膝跪下,唤了一声:“父皇。”
林蓁指了指悬在供案上的金漆木匣:“那是天书,参得破就参,参不破也无妨。”他拍拍太子的手背:“守成亦可。”
“身后事身后了,朕教的不多,现在再要教你,也来不及了。”林蓁看了看林信,对太子道,“你去见过林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