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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没关系。今天风不大,相父跑不动,劳你跑两步,先帮我们把风筝放起来。”
太子点头应了。
林蓁再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沈念君道:“去书房说话。”
*
他二人在书房里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林蓁今日起得迟,很快便到了午时。
随侍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林蓁点头,随后看向沈念君:“留在宫里用饭?”
沈念君辞谢道:“臣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临出门时,母亲嘱咐,一定要回家吃饭。”
沈老爷与宋娘子高寿,沈念君又娶了妻,还有三个孩子。
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是要回去陪陪家里人。
林蓁也不强求,摆手让他去了。
沈念君走后,内侍端来一个玉碗,碗里漆黑的药汤,毫无波澜。
“陛下,药。”
林蓁端起碗,药碗微热,他吹了吹,抿了一口。
碗中剩下最后一口药汤,他晃了晃药碗,将沉淀在碗底的药渣一起吃净。
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却之呢?”
内侍接过药碗,答道:“陈公子和三殿下一起,在玉和殿前放风筝呢,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也在。”
林蓁点头,仍旧撑了撑案,站起来:“过去看看。”
“陛下,午膳?”
“添几道甜口的菜色。”
“是。”
玉和殿前的空地上,小雀儿正带着三皇子放风筝。
本不是放风筝的季节,这风筝是太子与二皇子拿着,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放起来的。
这时风筝线牵在小雀儿手里,三皇子跟在他身边,扯着他的衣摆,跟在他身边,两个人玩得正起劲。
太子和二皇子挽着衣袖,将衣摆别进腰带里,跑了许多趟,累得不行,正坐在檐下休息。
林蓁从回廊那边走过来,看了几眼,在太子与二皇子身边坐下。
他脚步无声,也没有人通传,太子与二皇子都吓了一跳,赶忙起身,理清楚了衣袖与衣摆,低头作揖,唤了一声“父皇”。
林蓁拂了拂袖:“继续坐吧。”
那头儿,小雀儿忽然喊了一声:“诶!”
林蓁转头看去,原是他牵在手里的风筝线断了。
那只雀鸟模样的风筝,飞过宫墙,跑远了。
林蓁面色苍白,低头看见自己皱起的手,再捶了捶腿,觉着手臂发软,心中大恸。
来不及了,那只雀鸟终究要飞走了。
风筝没了,小雀儿便带着三皇子走过来了。
太子见林蓁脸色不好,试探着喊了一声。林蓁回过神,站起身来:“回去用膳吧。”
小雀儿小跑着追上来:“阿……”他想喊阿蓁的,然后改了口:“陛下,再给我扎一个风筝吧。”
林蓁看看他,无奈地点点头。
他还能扎多少个风筝?
*
近年节时,琅琊城中,朝臣府上,都得了年赏。
君上与沈念君亲厚,沈念君又难得从边城回来一趟,今年沈府的年赏,是太子殿下亲自去送的。
宫里的侍卫们,抬着一箱一箱的礼物进来,太子与沈念君站在院中说话。
沈念君道:“劳烦太子殿下替我向陛下谢恩。”
“自然,沈将军也辛苦了。”太子道,“父皇恩宠,这年赏也是京中第一份的。”
“不敢当。”沈念君笑了笑,“我常年不在琅琊,陈却之陈公子的年赏,应当比我丰厚。”
太子却道:“相父没有年赏,每年都没有。”
沈念君一怔,随后转念一想,或许是用不上。
太子继续道:“平素父皇有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全都给了相父,但是相父不喜欢这些东西。”
沈念君点点头。
后来沈夫人出来了。
沈念君常年戍边,成家晚,最小的孩子才十来岁。
都是做将军的人了,看见孩子,缓了缓面色,温柔地问道:“今日的拳练了没有?”
沈夫人把孩子往自己身后一拉:“日日都练,今日歇一天,你难得回来一趟,带孩子去玩儿。”
自家夫人板着脸,沈念君连忙道:“好好好,我带他去玩儿。”
太子殿下看着,却忽然想起前几日,相父带着他们去放风筝。
似曾相识的场景。
几年之后,林蓁病重,沈念君北上回京。
三个皇子侍疾,林蓁不愿意让小雀儿知道太多的人间病苦,便同他说,自己想再见见林仙君,让他去寻。
小雀儿果真去了。
林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寻到。
后来他把林仙君带回来,林蓁掩藏在心底,几十年的心思,才头一回向他袒露。
倘若不是他主动说起,或许这世上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日夜里,林蓁于恩煦殿访仙台上,看着小雀儿的背影,无声无息地垂下手。
沈念君恰在那时看见林蓁的面容,他没有半点将死之人的怨气或戾气,表情平和,嘴角噙笑,坦然赴死。
恍然之间,沈念君有些明白了。
林蓁藏得好深,演了好久。
*
林蓁死后,小雀儿也不愿意在人间久留,随林信的二师兄栖梧修行去了。
栖梧虽然继任了凤凰一族族王的位置,却不住在族王所居的神界梧桐林,他常住在仙界守缺山,与师兄弟们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