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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树解释道:“不可杀生。”
“师父,你也吃饭啊。”
“……嗯?”
“米粒他爹他妈也很难过。”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玉树满脸疑惑。
司悬又道:“师父,你也吃菜。”
“什么?”
“菜他爹他妈也很难受啊,小白菜呀,没了娘呀。”司悬看了一眼他背在背上的布匹,“布是丝织的,要是我吐的丝总被拿去织布,我爹我娘也不愿意,算是间接杀生了。”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李玉树辩不过他,转头去了打铁铺。
司悬又要开口说话,李玉树回头道:“为师知道了,铁的爹娘也很难过。”
他无奈地牵起司悬的手:“走吧,回去给你买烟杆。”
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司悬安安分分地跟在师父身后,帮师父拿东西。
他背着两匹布,一只手挎着一柄剑,还提着一个竹篮子,吧嗒吧嗒地抽烟。
李玉树比他矮,走在他前面,司悬一时心动,拿着烟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师父回头看他,想说他两句,最终没能说出口,叹了口气也就罢了。
不过李玉树不让他在屋里抽烟,每回司悬都是蹲在山崖边,吹着山风,拿着烟杆,朝昆仑山的云雾吹出烟圈。
妖魔心性简单直接,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认了一个师父,师父就已经这么直愣愣地闯进来,赶也赶不走。
*
司悬的小师父面若皎月,眉目清远,实是仙人模样。
仙人想普度众生,妖精却并不把自己划归到众生那一边。
在仙尊还是凡人的时候,司悬就很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接触的第一个凡人,或许是因为李玉树教他念经,教他修行。
等司悬弄清楚究竟是个什么喜欢时,李玉树也老了。
两人才变得越来越像师徒。
司悬常对他说:“师父,你要是没办法飞升的话,我会帮你操办后事的。”
他还是一贯直来直去的性子,李玉树也不生气,笑着应了声“好”。
他又问:“那你会杀生吗?”
司悬诚实答道:“我不知道。”
李玉树笑了笑,摆摆手:“去念经吧。”
于将死之时飞升,李玉树端坐高台之上,瞬息之间,霞光满天,金光满身,锻就通身仙骨,华发未改,面容却便做年轻时候的模样。
一朝飞升,玉枢仙尊伫立云端,朝自己的大弟子招了招手。
仿佛是许多年前,在山林间的匆匆一瞥,又仿佛是从前在市集上,两人被人群冲散时的挥手。
司悬透过玉枢仙尊,恍惚看见许多年前的李玉树。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仙途,走向从前的李玉树。
*
许多年后波折反复,重回昆仑山,玉枢仙尊找到司悬,站在他面前,仍旧朝他招了招手。
司悬的脚步不曾停顿,仍旧要走向他。
玉枢仙尊却道:“看清楚是谁,你再过来。”
司悬抿了抿唇角。
眼前的人是谁,他不知道。
后来三个师弟过来找他,他们躲在从前司悬小小的洞府里,开了一个小会。
他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胡离坐在他面前,伸出两只手,问道:“李玉树还是玉枢?”
司悬没有回答。
胡离又问:“玉枢还是李玉树?”
林信道:“李玉树,不是师父的俗名么?”
“都说了是俗嘛,师父现在已经脱俗了,这件事情问大师兄,大师兄最清楚,大师兄你认真说,他们两个一样吗?”胡离最后问了一遍,“是李玉树,还是玉枢?”
司悬脱口便说了三个字。
他很久没有念出这个名字了,再听见这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恍若隔世。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原来千百年前的李玉树,早已经不见了。
他喜欢的不是住在太极殿里的那位,不是鹤发童颜的那位仙人,他喜欢的是昆仑山上那位,教他念经,给他裁衣的李玉树。
李玉树早已经死了,在玉枢仙尊登仙的时候就死了。
司悬喉间哽塞,抱住离自己最近的栖梧,低下头便红了眼睛。
栖梧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妖魔的心性如此简单,连喜欢的人死了也不知道。
他搂着栖梧哭了许久,深夜时分,抱着栖梧睡着了,栖梧不敢松手,另外两个师弟也陪着他。
胡离站起身,拿起司悬的烟杆,走到外面去抽烟。
林信跟出去,轻声问:“三师兄,你也大彻大悟了?”
“屁,我要是懂得,我也飞升了。”胡离吐了个烟圈,“我根本就不知道李玉树和师父是不是同一个人,师父道心稳固,千万年都不会变的。但我要是不那么说,大师兄能缓过来?”
“大师兄好可怜。”
“唉。”胡离揉揉他的脑袋,“问世间情为何物。”
“那大师兄要是一直勘不破呢?”
“反正师父会养着他的。”胡离道,“你二师兄一直没能飞升,师父也没有把他丢了。其实师父很护短的,他自己可以打两下出出气,别的人不行。”
林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