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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个叫汤哥的!
阿龙快速旋身,依然不见对方踪影。等他又回过头寻找时,那些面无表情的守候者,却已经全部瞬间消失。铁卷门前一片冷清无光,只有他自己。
一股颤栗顺脊而下。
接着是一股强大的悲伤,如同严冷低温的涡漩,在他的灵魂中冲灼出了一个窟窿。胸口一阵抽搐,他顿时痛苦地趴倒在地。
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记得那是短暂几秒,还是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他整个人的知觉如今只剩下那个窟窿,感觉有无数个无形的、哀伤的阴影,一行行、一波波,正争先恐后地从他心上的那个破口不断地穿过……
他抵挡不了那种刚经历过了一场巨恸的感觉,仿佛整个暗深的夜空都带着无形的重量,压迫在他的心头。
或许因为吸纳了太多那些不可知的绝望,他开始变得呼吸困难。双腿已麻痹无法移动,只能继续留滞于酷寒的冷空气中打着哆嗦。
直到他慢慢回过神,弓起背,在原地如同一只流浪猫似的蹲缩成一团。
从被泪水迷蒙的视线中,他看到 MELODY 那几个字形又被点亮了,鬼火似的闪了几闪,遂又悄悄灭成了灰影。
①?意谓一举两得。
②?老外、洋人,闽南语。
③?即拼音 gīng,用东西支拄另一个东西或是两个东西互相抵住、撑住,闽南语。
④?丈夫。女人称与自己有婚姻关系的男子,闽南语。
第6章 沙之影
他好比是风一吹就会熄灭的一盏油灯,他没有神,也没有情人……
——E. M. 福斯特,Maurice
二十岁到五十岁,一路风沙中踽踽而行,总是半阖着眼,仿佛不用看清前方就能忘掉漫天粗砺打在身上的痛。从没想到过,竟然有一天,那曾经让自己以为再也无法跨前一步的飞沙走石,最后不过成为了沙漏中装载的,一颗颗柔细的前尘。
都搜集在那瓶中了。如今只能一次一次翻转,在每次的流沙滴尽前,努力地试图忆起曾经惊心动魄的爱恨灼身。
但,都过去了。
流沙以如此平静均衡的速度,滑进窄窄的中间瓶颈,三十年前没有出口的恐惧,如今总算得到这细细涓滴的管道,把耳朵贴近,或许还能听见沙粒间窸窣的微弱低语。
这细弱的出口得之不易,曾经的肉身如今幻化成这沙漏瓶的玲珑,可是,仍然有那一息淡淡的不甘,所以无法停止将瓶身再一次翻转。
如果我的瓶中也住着一只如同阿拉丁神灯中被禁锢的精灵,如今那精灵已被我释放。
我拾起记忆这一端的线头,猛然拉扯。在另一端的背影,晃动了一下被掣的手肘,并不回头,瞬间便陷落于如欲望般柔软又强悍的流沙中消失不见踪影。
形形色色诸身挤推擦摩,多张脸孔我早已无从记忆。
如今我多么想对脸的主人们说明,经过了狂乱摸索试验的那些年,我终于才搞清楚,你们如花盛放的身体里并无我想汲取的汁蜜,它们只是一具完美的导体,传输了我不知如何安置的喜悦与忧伤。
关于生之恐惧与死之缠绵。
因为你们微笑时无意流露的信任,四目相对时瞳中闪过的短暂不安,总让我想要用(我所仅知的)温柔方式对待,遂以亲吻印下相识的证据,藉拥抱在彼此襟上偷偷抹干,伤口还在悄悄渗出的,孤独。
灵魂变得透薄,一碰就要破的那些年,我们曾撞击出短暂的升华。
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
在那一念之间,我们都勇敢了,也都柔软了。此身换汝身,世人的诅咒谩骂嫌恶在那一念间皆化为黑雾散去。只要还有那样的一念在,所有的抹黑都是虚妄妖语。
那一秒的升华,让我们得以坚定反问:如果那不算爱,那是什么?若不是爱,为什么心底虚微的呼唤,霎时死而复活,成为清晰的呐喊?
爱错也是爱。
我从没有怀疑过,每一个你们都是我的唯一,无可取代。
与不一样的人,犯下的都是不一样的错误,留下的刻痕也都长短深浅不一。在每一回发生的第一次之后,原本永夜的天空会飘雪,白雪埋起了踉跄破碎的足迹,茫茫的宁静中,是你们,让我重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请相信,我曾经爱过你们每一个。
只是,多数的你们早就不屑当年第一次发生的感动了。对多数的你们来说,那份惊心动魄毋宁是无知,是软弱,是后来让自己不断受伤的罪魁祸首,更是必须埋藏起来不可被发现的罩门。是否已经驯服于爱的样板面貌了,终究逃不出脑袋里从小被灌浆塑成的美满关系模型?而所谓美满,就是让周围的人都满意?
原本只是我类间的互助自救,怎么会让不相干的世人拿起棍棒追打,难道他们就没有在寻求同样的解药,好让存在变得不再那么抽象而空洞?还是说,他们情愿在抽象空洞中自欺度日,也不想让别人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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