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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为,若能得到像那样的一个爱人,我将会忘记之前曾有过的所有不快乐。
一定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的。只要我能再放浪些,再骚一些,再主动些。只要我敢,机会就是我的。不相信自己得不到。
即使对方名花有主也没关系。说自己有人却随时换伴的玩咖比比皆是。这种人给你睡到就算赚到,大家都会在背后这么意淫着。
这种人怎么看都有着某人的影子。
那时唱片公司老板的名言:越是生活苦闷的年代,越是我们可以发挥的舞台。那一年,李玟、张宇、王力宏、伍佰对上香港的刘德华、吕方以及当时还叫作王靖雯的王菲,战况热闹非凡。庆幸自己决定从幕前退下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向被曝光,反而可以理直气壮地,为女歌手们写下一首首自己都笑称是“阳具颂”的椎心情歌。
阿崇出事上报那天,我一大早便进了公司,守在传真机前等候中盘与大盘的回报,与企划忙着分析每个区域的进货数量。
那时已退居幕后五年,虽然有着制作部经理的头衔,但事实上大小事都得全包。还没制作出一张奠定名声的唱片是我当时最大的忧虑,向老板讨价还价差点没下跪才换到最后同意,做了这张并非当时市场主流的专辑,以中性的造型包装一位从某大饭店发掘的驻唱女歌手,企图打造一位台湾的 K. D. Lang 想试探台湾蕾丝边市场的水温。谁教那位已拥有广大歌迷的女歌手那么倒霉,遇上了蕾丝边酒吧偷拍事件让出了这么好的宝座?
在会议室焦急等待着首日战况,不安地把桌上的报纸翻来又翻去。通常会议室里的报纸都只留各家影剧娱乐版放进报夹,但不知为何,那天竟然其他各版都没被收走,厚厚一叠丢在椅子上未经整理。报禁开放后,反而阅报的时间逐渐缩减,分量太多让人不知从何看起是原因之一,更重要是每次翻报都觉得触目惊心,杀人绑票勒赎案特别频繁,更不用说政治纷扰从不停息。
报纸被唰唰胡乱掀翻着,然后一行标题猛然映入了眼底:“知名运动器材品牌资金遭掏空,损失达五千万,警方锁定小开涉嫌重大”。
还没细读新闻内容,脑中已经闪过丁崇光的名字。
所以说,我并非无知到以为跟汤玛斯的事我可以瞒阿崇一辈子。黑金刚大哥大一整天响个没停,不过不是为首日发片的销售纪录来道贺(事实上那张销售奇惨的唱片是我音乐生涯的最大败笔,就此一蹶不振的滑铁卢),而是读到报纸的圈内朋友皆来打听新闻内容的可信程度。
而我一直在等待的那通电话却迟迟不来。一直到了夜里十点多,才终于听见在外竞选拜票一整天后的姚,那难掩疲累的声音:报上登的是真的吗?
你想知道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这样接下来他会被通缉,可能二十年都再也没法回台湾了?
他这么做是为了一个男人,也许这对你来说,是永远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所以你认识那个男的?
那一刹那的犹豫无法作答,即使相隔了这么多年仍清楚记得。如果一时的犹豫之后我选择的是对姚说出实话,我的人生下半场会不会是完全不同的景况?不用背负这个秘密,我是否至少还能留得住姚这个朋友?
见过几次。不熟,只知道他是美国长大的 ABC。
结果脱口就撒了这样的谎。
照常理,这种事在圈内是很容易被传开的,只能怪阿崇一直刻意不想与圈内有染,自不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那几年他为了准备接掌家族事业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而以学中文名义来台湾的汤玛斯每天却有着大把的时间,就这样,我俩瞒着阿崇交往了一年,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当汤玛斯告诉我阿崇都不让他干的时候,我竟还为之感到窃喜,认为这世上毕竟还是有我眼中那个无趣的阿崇用钱买不到的东西。一度自信居于上风,以为他们迟早会分手,直到这一年,他俩毫无预警地突然就从台湾消失。
我如何能跟姚说真话?说我就是不信汤玛斯没有对我动过真感情?
相识的那晚,在 FUNKY 同一个包厢里,这边桌是陈威的场,那边桌是汤玛斯带了几个美国友人来见识亚洲同志文化。台北洋人到哪里都吃香,秃头肥佬都还有一堆没见过世面的土鸡在眼巴巴等着尝,更不用说汤玛斯那晚带去的都是青春少年兄,腰高腿长,下了舞池都成了神,被团团围住就再也没回到包厢里。留下落单的汤玛斯,再自然不过地从他们那桌加入了我们这桌。
陈威一口破英文也不害臊:You, no lover? Where from? USA? Japanese?
终于受不了陈威的鹦鹉??舌,他笑出声来:我会说中文啦!
是那种典型 ABC 腔调,只在家里说的母语似乎都会停留在某一个年龄,十来岁。那种中文不是成人的,让人觉得他不懂得设防,对接下来陈威的每个问题都乖乖地有问必答:我的 boyfriend 很忙,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他常常出国。他这个月去欧洲出差。我们在 Berkeley 认识的。他去念书。两年后他拿到 MBA 就回来了。他爸爸一定要他回来。我很爱他,今年我也来台湾住……
喝开了,同桌的其他几个家伙也开始对汤玛斯感兴趣了,七嘴八舌的问题都是关于在地球另一端,像我们这种人都是在过怎样的日子。陈威凑近我耳边低哝一声:你觉得他干吗一直跟我们泡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