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初入喉的时候有点辣，接着是苦，最后留在舌尖下转为回甘的滋味，萦绕在唇齿之间，余味绵绵，渐入佳境。
    沈倾眉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了解一个男人而喜欢上这杯中物。而现在，她已经陪着眼前的老男人喝了三大杯。
    酒缸是玻璃的，酒是老李来到这里以后自酿的，泡酒的是一团类似脑子的东西，这就是那天老李带回去的战利品，那个巨怪神将的脑子。沈倾眉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巨大，但她已经答应老李，不会那天看到的一切说出去。
    神将，不是神兵。二者之间的区别很大。神兵是受战斗本能驱使的魔怪，没有脑子不懂得利用智慧和技巧，能力也比神将远远逊色。而巨怪神将不但自身能力强大胜过神兵数倍，更懂得利用智慧指挥神兵作战。
    北美人把这些归墟来的巨怪按照势力划分作五个等级，神将是目前为止出现在地表世界的最高等级的巨怪。
    三大盟国都在跟归墟巨怪作战，也同时都在试图寻找到这些域外生命的弱点。目前为止，被打死的只有几十只巨怪神兵，遭受量子聚变武器攻击后留下的残骸也并未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只死在一号码头上的神将，是唯一的被纯粹物理攻击打死的，只是那些破碎的残骸就已经价值连城了，更何况这个脑子？
    沈倾眉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去关注酒缸里那团东西，但眼睛还是不争气的时不时转过去。她在想要是能把这东西拿走，说不定第一战线的几位大佬们一开心，就能批准她回到一线部队的申请了。
    老李逗趣说，身为一个深谙中华美食之道的厨子，这天底下的东西只有两种，一种是能吃的，另一种是能用来炮制食物的。土垒灶，木生火，火烧金而煮水，这不能吃的就不说了。只说能吃的，分为直接吃和间接吃，泡酒就属于间接吃。酒是神仙水，抒药性，缓神疲，量力而为适可而止，就是成仙的灵丹妙药。
    “老李，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沈倾眉放下手里的杯子，抱怨道：“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这话说得，好像你跟我还能说什么不正经事儿似的。”老李笑眯眯看着她，道：“听说你姑姑给你升官儿了，都已经是破获右翼势力勾结归墟生物案的大英雄了，怎么说话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跟你面前有什么好装的。”沈倾眉轻轻吁了口酒气，道：“我本来申请去一线驾驶机甲的，他们却偏偏调我去追查右翼势力的案子，要不是师姑告诉我说那个主谋就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我才不会接这个任务呢。”
    “这不正好吗？”老李道：“给你个机会把那个女人找出来，替你爸爸报仇。”
    “你又拿我打趣了，那女人有多狡猾厉害，她都能在你手心里逃走，以我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抓人报仇。”沈倾眉气呼呼又道：“而且你是没看到特调办那个调查专员的嘴脸，根本就没瞧得起我，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我想出力都没地方。”
    “那你也不能惦记着我这点宝贝啊。”老李笑道：“不是咱老李抠门儿，这东西你拿回去交给他们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留在我这儿泡酒，我这么跟你说吧，归墟跟地球之间的时空同道很不稳定，能够同行的物质能量级别越高就越危险，他们能把神将这个级别的生物弄过来是很难的。”
    “所以才更有研究价值啊。”
    “啧，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是告诉你这东西很难得，拿来泡酒才最体现其价值。”
    “说来说去，你还是抠门儿。”沈倾眉道：“不只抠门儿，还说话不算数，先前答应我的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办，亏我还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为了替你隐瞒那件事，倒把我自己搭进来了。”顿了顿，见老李没反应，又道：“我师姑到现在都没完全接受那巨怪神将是自爆死掉的说法，高层们怀疑是我误打误撞用了什么物质刺激了巨怪神将产生了自爆反应，所以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放弃寻找这脑子的打算。”
    “嘿嘿。”老李目光慈和看着小丫头两条俊眉，沈宗元那老顽固虽食古不化不对当年和现在的老李脾胃，生的这个灵秀义气的孙女却着实让老李喜欢。道：“鬼丫头，甭拿话挤兑老子，你肚里里那点儿花花肠子还缺几味材料，这么告诉你吧，这神将的脑子是个活物，别人拿去了非但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还可能是个大祸害。”
    “啊！”沈倾眉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把酒杯放下。
    “慌什么，没见过活蛇泡酒吗？”老李道：“有的活蛇懂得龟息取气之道，即便是被泡在酒里十年八年都能不死，这酒常喝常添，药力始终不减，忽有一日，那蛇成了气候，突然暴起伤人，逃之夭夭，知道这叫什么吗？”
    “不知道。”沈倾眉没好气道：“我就知道听你说完，我想起这几天喝的东西就恶心。”
    “尸居龙见，渊默雷声。”老李道：“这句话出自庄子，意思是静当如尸体，动宛如蛟龙，沉默若渊，发声若雷，前面说的是内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后面讲的是外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知道你是要点化我的修行，可你说的这个道理跟你泡的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
    “我是要告诉你，别急着去建功立业，先好好提升自我，等实力和机缘都契合的时候，自然就轮到你出头了。”老李道：“这巨怪神将的脑子是最纯粹的精神能量物质构成的，直接吃不成，就你这点道行容易被它控制了，所以要拿来泡酒，用酒精给它泡透了，一点点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意思就是这酒喝了能提升我的精神修养？”沈倾眉端起酒杯，咬着嘴唇，还有点犹豫。
    “还不止这点意思呢，你先听我的，喝吧，道理全在酒里了。”老李劝道：“现阶段你就听我的话准没错，等到你能力提升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自然会想法子把你推荐给龙总。”
    沈倾眉端起杯子，毫不矫情的一饮而尽，道：“老李，既然这东西这么好，为什么你自己不喝？”
    “你觉得我还需要靠它来提升吗？”老李笑道：“告诉你吧，喝我这个药酒还有个好处，就是当你的精神原力积累到一定水平时，就能发出与巨怪神兵同频率的脑波，影响到它们的动作，你琢磨琢磨，如果有一天你带着一架机甲上到前线去，突然向你的对手发出停止的命令，结果会如何？”
    “哎呀，这回我彻底懂了。”沈倾眉高兴的一跃而起，扑过来就要亲。
    “停！”老李扬手把她挡在身外，在脑袋上宠溺的抓了两把，道：“得给你立个规矩了，你愿意来向我请教，随时都可以过来，但是从今以后甭管多高兴，都不能乱亲乱咬，明白吗？”
    “老封建！”沈倾眉咬着嘴唇，见老李丝毫不为所动，终于轻轻点点头，又道：“行吧，我看出来你的狼子野心了，觉得跟我做朋友吃亏，就想给我当老师啦。”
    “小丫头别不识好歹，我这可是为你好。”老李道：“打今儿起，你听我安排，先把开机甲这事儿放一放，继续追查那些右翼势力勾结归墟的案子，这件事的意义比你去战场上正面拼杀还大，办得好还有机会报仇。”
    “我还想称呼你老李，叫别的我别扭。”
    “不就是个称呼嘛，你怎么高兴就怎么叫。”
    “老李，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往？”沈倾眉笑嘻嘻凑过来，道：“这回咱们都师徒了，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过去，总不算过分吧。”
    “行，等你的实力跟风间妙子势均力敌的时候，我就推荐你去驾驶机甲，还把我的过去告诉你。”
    “那还等什么，从现在起你就指导我修行吧。”沈倾眉道：“要是我能像你那样，赤手空拳就打翻归墟巨怪，我就不用苦巴巴的去争做什么机甲战士了。”
    “你跟我来。”
    老李站起身走到房子外，出了后勤部的院子，漫步向山上走去，沈倾眉乖觉的跟在身后，一路无言，来到山顶上。正当午时，从这里看下去，山脚下是一大片水田，和风拂过，稻浪飘飘，一派田园风光。
    “说一说，看到了什么？”
    “农田和树木呗。”
    “问你个问题，现代科学这么发达，为什么不能制造粮食，而只能靠种植？”
    “不懂，我都没见过，既不知道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尝试过用科学技术来合成粮食。”沈倾眉老实的答道：“不过我想就算现在制造不出来，以后应该也可以吧。”
    “我们都知道一粒粮食的主要构成部分是淀粉和蛋白质，还有碳水化合物以及其他一些微量元素，钙铁磷和粗纤维等等，以我们现有科技，几乎可以检测出每一种物质元素，但是我们却没办法从大地中把这些物质元素分离出来聚合成一粒米。”老李道：“你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因为麻烦吧。”沈倾眉道：“听上去也不是很难，不过这么折腾弄出一粒米来，比起天然种植来一定划不来。”
    “听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老李道：“今天这一课叫格物，简单来说就是观察分析物质，不要只用眼睛去看，要学会用心神去感知，你能感知到的细节越多对你的修行就越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