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尚有战斗力的男人卸下肩上的拖绳，将担架护在当中，他们的脸上和手上沾满血污，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很多破口一看就是被很锋利的东西划开的。
    这是一支经历过残酷战斗的队伍，很可能还失去了部分队员，正围攻他们的人却神态自若，仿佛已经不战而胜。
    对方是一支八人野队，八双眼睛像八台扫描仪，把残队的几名成员从上到下仔细扫个遍，有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因为残队的人没带背包，手里也没有猎物。
    但有两个人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两人中年纪较大的男人笑呵呵开口：“大兄弟，这趟出去找到好东西了吧？大家都是朋友，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这人脸皮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明目张胆欺负人，他说话的对象是个瘦高青年，青年几乎瘦到皮包骨头，但好在骨架大，瞧着还有点气势。
    “就是，有啥好东西快拿出来，大家都是朋友，动手伤感情。”围攻队伍中有人帮腔道。
    这时围攻队里的人发现了从他们后方走过来的王远征，以及王远征身边的队员，便低咳了一声，引得先前开口的男人回头。
    “哟，王队，真巧啊。”男人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有一瞬的冰冷。
    王远征脚步未停，这种时候若是不想管闲事，就该打声招呼绕道走，他径直走到两支队伍中间的位置，围攻队自然认为他是要插上一脚。
    我觉得以王远征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可他们这趟出来的目的是远猎，要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消耗体力异能是一方面，远猎的行程也得耽搁下来，造成的损失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刘队，大家都不容易，别把事做太绝，给他们留条活路。”王远征的目的果然是做和事佬，他凑近那名瘦高的青年，朝他直使眼色。
    假如青年愿意贡献出一半或一多半资源，或许能给自己和地上的伤员换条活路，毕竟杀人、尤其是杀异能者，也是需要消耗异能的，围攻的队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那个被王远征称为刘队的男人在听到王远征这么说的时候，没有立刻动手。
    青年布满血丝的眼中怒云翻涌，与他背对背站立的另一个人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我听着好像是‘叶磊’。
    “给他们。”那人咬牙说道。
    叶磊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担架，松开紧握的拳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脏兮兮的布包上也沾着血迹。
    拳头大小的布包被叶磊托在掌心，他边解开布包边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也许是普通矿石。”
    安静躺在布包里的东西是一块源石，看到这块源石我忽然想到，黑市里似乎没有人卖这种东西。
    “水晶啊。”围攻队里有人满不在乎地说。
    刘队显然也很失望，金银可以当货币，食物可以果腹，药品和日用品可以换钱，现如今唯独奢侈品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起码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野队成员来说，这东西有价无市，很难找到买家。
    叶磊看到刘队失望的眼神，神情愈加失落，如果用命换来的东西都卖不出去，此时内心一定是绝望的吧。
    “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那…散了吧？”王远征出声打破短暂的沉默。
    “走。”刘队朝左右队员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我总觉着他最后看叶磊那一眼的神情很古怪，肯定没憋好屁，我甚至隐约感觉到了杀气。
    王远征看看担架上的两个人，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别看手长脚长，但五观还残留着青葱稚气。
    “哎…我记着他俩好像跟我学生差不多大。”王远征眼中泛起泪光，从自己背包里掏出在餐馆买的玉米饼，一共就三块，是王远征一天的口粮，他拿出两个要塞给担架上的少年。
    “王队，不用了，谢谢你。”一直站在叶磊背后的青年抢前一步拦住了王远征，“你们要去外边？外边没吃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安全线的交界处，再往外走几公里就是不受黑市保护的区域，分界线是一条河。
    王远征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愣了下，又看看担架上的少年，使劲闭了闭眼，把玉米饼装回包里。
    人已经咽气了，半天都没动，拄着木棍的男人这时才开口：“埋外边怕他们找不到家。”
    王远征和他的队员全都默然不语，两队人在沉默中分别，谁都没说再见，该返回的返回，该前进的前进。
    这样的生死离别每天都在上演，有人却无法习以为常，比如王远征，他变得更加沉默决然。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我一颗心始终不踏实，刘队离开前看叶磊的那一眼，令我耿耿于怀。
    那不像是‘放弃’的眼神，叶磊和他的队友宁可拖着尸体走上几十公里，只为将人带回家安埋，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
    于是我把王远征他们定格一分钟，让曹宝阳将我变回原样，留下他看着胡涛，我去追叶磊的队伍。
    还没追上就闻到空气中有股血腥味，顺着血的味道追过去，就见雪地里那一滩滩刺目的红。
    达到这种出现量，受伤的人只怕活不下来，我继续寻找，发现血迹的方向并不是朝黑市。
    追到一片密林当中，便看到让我既震惊又愤怒的一幕，林间不知从哪冒出许多只酷似猴子的生物，个个都有半人高，正围着三具尸体啃食。
    而刘队的人就站在‘餐桌’外，那些猴子仿佛看不到他们，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连尸体的骨头都被那些生物咬断吞下肚。
    叶磊和他的同伴被铁链捆着，眼睁睁看着队友的尸体被啃食殆尽，他们奋力挣扎，结果遭到一顿拳打脚踢。
    “别tm费力气了，明天就轮到你们俩。”
    “把他们藏好。”
    刘队一个‘好’字刚落地，他身后的队员便应声倒地，我这次下手一点没留余地，全都一招毙命。
    “谁？”刘队惊恐地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站在树后的我。
    他是金属系异能者，在发现我的同时施放出铁刺，我虽然不能直接控制他，但可以扰乱他的思维，导致异能失去准头。
    精神波攻击如同让人的大脑站在地震带上，一阵颠簸，刘队脑内的校准功能跟着一个趔趄，铁刺扎进我了身旁的树干。
    而那些酷似猴子的生物在他的队员倒下之后，猛然发现还有其它食物，显然他的队伍中有人能影响这些生物的判断。
    现在那人死了，这些食人猴子开始自行觅食，最先发现距离它们最近的刘队。
    刘队被我的攻击震得晕晕乎乎，意识到食人猴子扑向他，他胡乱用异能抵挡，倒也伤到几只，可惜总有漏网之猴。
    我过去抓住叶磊和他的同伴，将他们俩护在身后，同时使出精神威压，让那些猴子不敢靠过来。
    柿子专挑软的捏，动物也明白这个道理，一群贪食的猴子全部围向惨叫连连的刘队。
    刘队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人，他见主动攻击没有优势，便给自己身体表面披上一层带刺的铁甲。
    猴子的牙齿再硬，终究啃不透铁甲，又被上面的尖刺扎伤，知道猎物的厉害，不敢再贸然攻击。
    “你是什么人？我、我姐夫是甲级异能者，你——”刘队的威胁尚未出口，我又放出一道精神波攻击。
    刘队的异能维持不住，铁甲出现缺口，食人猴见有机可乘，对着他又是一阵撕咬。
    尽管它们没伤到刘队的要害，但冬天在野外大量失血，人很快会失去行动力，反应变得迟钝，结局仍然是死。
    刘队最终彻底失去还击的力气，他的威胁化为凄惨的嚎叫，和尸体比起来，食人猴更加喜欢活人。
    这些生物倒省了我的麻烦，被精神攻击的死者没有外伤，如果留着刘队的尸体，黑市的人就会发现有高级精神系异能者光顾过这里。
    我揪住叶磊和他的同伴，不再关注身后的情况，使用瞬移带他们离开，那些食人猴在野外逍遥不了几天，迟早会被别的野队捕猎。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斩断叶磊两人身上的铁链，叶磊不太爱说话，他的同伴再次充当了发言人：“谢谢你救了我们，不过你还是快跑吧，刘队的姐夫真是甲级异能者，而且是宋老板的保镖。”
    “骨头渣子都没剩下，谁能查到我？”
    “这些畜牲都是他养的，他姐夫知道它们伤不了他，除非有人故意和他作对。”
    “放心，我不去黑市，他们找不到我，你们俩呢，还要回去？”
    “我们……没地方可去。”
    “那就跟我走吧，我有地方。”
    “你是什么人？”叶磊忽然开口。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并不打算隐瞒身份，与其培养出信任再因身份差别决裂，不如一开始就挑明，“我是幸存者，也是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