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苏溯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一边拍水花一边扬声问道：“所以肖少肖先生，看出什么来了吗？”
    肖敬廷无奈，靠在浴室门口，看着满浴缸的泡沫：“项目企划书是你带回来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陷阱，但是不记得哪里有问题了。”苏溯小声哼唧。
    不记得了……
    肖敬廷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浴缸里面的苏溯。
    苏溯闭着眼睛，显然是有点倦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肖敬廷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花洒拿了，一边帮苏溯冲洗干净泡沫，一边翻腾着浴缸里面的小女人：“抬手。”
    苏溯笑吟吟地睁开眼：“肖少原来还会帮人做这个。”
    “还会做点其他的，需要吗？”肖敬廷的呼吸带着暧昧的味道，微微俯身问道。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苏溯几乎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小声道：“不，今天就不需要了。”
    肖敬廷知道苏溯也倦了，只笑了笑将人捞了出来，一边递过去偌大的浴巾将人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平静道：“这个项目看起来没什么风险，近年来很多人来找我谈这方面的合作。严钟鸣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恩，但是我总觉得他铺垫了这么久，只为了和你合作这个项目，本身就很有问题。”苏溯懒洋洋地说着。
    肖敬廷挑了挑眉：“对了，苏先生联系你了吗？”
    苏溯一怔，这才意识到问的是苏成志。
    肖敬廷的语气相当不给苏成志面子，苏溯倒是有点意外。
    她想了想，摇头：“没有，上次还是我和妈打电话，爸好像最近工作很忙。”
    “是么……”肖敬廷将人打横抱起，径自放到了床上。
    苏溯就将人拉住了：“最近爸联系你了？”
    “旁敲侧击地问过我一次。”肖敬廷似乎欲言又止。
    苏溯看过去，轻轻抿着唇：“说什么了？我知道爸最近公司资金链有问题，是又向你求救了？”
    肖敬廷不答反问：“资金链的事情，是严钟鸣和你说的？”
    “恩。”苏溯点头：“听说是被人骗了，套路骗，前几次合作都好好的，第三轮合作对方公司资金链断裂了。”
    肖敬廷挑挑眉，点头应了：“我倒是不意外。”
    苏溯有点无奈地看过去：“我之前给妈留了一张支票，现在看来估计那张支票的份额也不够。”
    “你打算怎么办？”肖敬廷平静地看过来。
    苏溯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你和我家联姻……”见肖敬廷的神色顿时冷淡几分，苏溯有点犹豫，却还是挣扎着说了下去：“交换条件是什么？”
    她抬眼看向肖敬廷，眼波流转，神色认真而好看。
    肖敬廷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帮你父亲度过公司难关，将公司保下来。相应地，苏先生做出了承诺，日后在股东会决议上无条件支持我的立场。”
    “你应该知道，前者是你付出了实际的资金，这是不能作伪的，也是直接得到利益好处的。后者……爸可以主张很多来让这一条无效。”苏溯轻声道。
    她看向肖敬廷，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不……不对。
    肖敬廷不像是会相信这样的承诺的人。
    更何况——
    “当时爸的公司是真的面临资金困难，如果没有你帮忙，现在苏家的公司可能都撑不下去了，可是你呢？”苏溯看向肖敬廷，低声道：“你这边不存在这个问题，你在肖家的地位，至少在我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撼动的，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联姻？”
    这样对你几乎没有任何好处的联姻，你为什么要答应？
    如果肖敬廷在商界总是做这样的亏本生意，苏溯觉得他根本就不可能在波涛汹涌的的商界得到一席之地。
    肖敬廷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许久，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苏溯：“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苏溯盯着肖敬廷，哑声道：“是我想的……”
    “这不是家族联姻，苏溯，我蓄谋已久。”肖敬廷看向苏溯，一字一顿道。
    那一瞬间，苏溯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骤然停跳了似的。
    她近乎震惊地看向肖敬廷，整个人宛如大海中的一方扁舟，骤然失去了绳索相系，就那样冲向了波涛汹涌波澜壮阔的海浪之中。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骤然猛烈的情绪，更加无法克制地看向肖敬廷的眼底——
    他是认真的。
    从来没有一刻，苏溯比现在这一刻还要笃定。
    肖敬廷没有骗他。
    肖敬廷会做很多事，但是从来都不包含骗她。
    苏溯近乎执拗地看向肖敬廷，许久方才低声道：“可我以为……”
    她开了口，才知道自己的嗓音是如此沙哑。
    肖敬廷也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苏溯的反应会这样激烈，他好笑地摸了一下苏溯的头：“怎么了这是？”
    她的眼底情绪太复杂了，有慢慢的愧疚，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
    肖敬廷叹了口气：“之前可能有些波折，但是我想……我们之间还挺好的，你不必这样。”
    苏溯知道自己吓到肖敬廷了，她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几乎压不住自己的眼泪。
    是啊，对于肖敬廷而言，他们只是有最初那么一点点波折而已，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他而已，只是最初……她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喜欢他。
    仅此而已。
    可是对于苏溯而言，那是虽然短暂却也无比真切的一辈子。
    她曾经彻彻底底地辜负了肖敬廷的好。
    苏溯甚至无法想象，前世的肖敬廷后来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看着她配合严钟鸣配合付诗文一起给他设计陷阱，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护着那样不知好歹的她。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肖敬廷明知自己做了什么，却还是为了让她置身事外，签下那一纸离婚协议时手指微微的颤抖意味着什么。
    她更加不敢去思考，那么骄傲的肖敬廷因为她的缘故身陷囹圄，又要怎样挨过那漫长的十年，他有没有后悔最初和她有了瓜葛，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的苏溯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