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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易澄很喜欢符朗泡茶的样子。
泡茶的时候,符朗的表情是专注的,更是享受的。
那对漆黑的桃花眼荡漾着澄澈的光泽,清亮如茶,或许那才是这双眼本来的模样。
符朗娴熟地端起茶壶,往梁易澄的茶杯里添了茶水,却不同于以往的七分满。
浓郁的茶水晶莹剔透的,从杯面上拱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随着水波微微地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溢出。
梁易澄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茶杯,凝视了半晌,才低下头,很慢很慢地抿了一口。
黑褐色的普洱茶,看上去平淡无奇,入口细品,却是甘甜醇厚的。
像极了符朗的爱情。
他小心翼翼地,一滴不漏地,饮尽了那满满的一杯茶。
除了这样,他无以为报。
距离符朗休假还剩不到一周。
梁易澄已经放假两周了,似乎还完美掌握了符朗的排班动向。
每次符朗下了白班,通常都来得及偷袭还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的梁易澄,然后因为只管撩不管灭火,被恼羞成怒的梁易澄逼着吃下喂猪分量的饭菜。
每次符朗上完小夜班,深夜回到家,就会看到他的小男朋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地躺在他的床上,努力撑开困得直打架的眼皮,向他讨一个浅浅的晚安吻。
就连最让符朗疲倦的大夜班,似乎都比以往轻松了不少。
由于半夜就得起床上班,他总会不得不吵醒梁易澄,因为对方在睡梦中仍会死死地扒着他当抱枕。
梁易澄向来软绵绵的没什么脾气,哪怕是熟睡时被吵醒,也只会不满地低声哼哼,紧闭着双眼仿佛还嫌弃床头灯的亮光,一个劲埋头往符朗的胸口钻。
这样的梁易澄太过可爱了,符朗总忍不住会先把人抱在怀里哄上一会,才轻轻地把人拔出来,用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把对方的哼唧全堵回去。
受到安抚的梁易澄很快就会再次沉沉睡去,符朗这才放心地起床去上班。
奇怪的是,每到符朗下班,大清早地回到家里,那个最爱睡懒觉的小家伙竟然就不见了踪影。
按理说,放假的梁易澄不会在中午前自然醒,但梁易澄家在G市本地,随时都可以回去,符朗也没有多想,加上大夜班过后总是极度疲劳,他回到家倒头便睡,反正等到他一觉醒来,他的小男朋友就会提着几袋G市的地道小吃回来了。
符朗明白梁易澄是在努力迁就他的作息,不想打扰他的休息。
要说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没有受到触动,那是假的。
要说没有把精力渐渐分散到梁易澄身上,那也是假的。
要说没有一丝想把人拥在怀里加倍疼爱的冲动,那更是假的。
但是,他有他的无奈,也有他的坚持。
有一天,符朗上完大夜班,交接时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来得晚了,正好碰上了小学的上学高峰期,接送小孩的车辆进进出出,自家小区外堵起了车。
堵了好半天,距离自己家门也还有几十辆车的路程。符朗心里烦躁,便一摆方向盘,转进小路,打算随便找个远点的小区停车。
车子开过拐角,符朗看见常去的凉茶铺已经开门了,又想起自家总爱吃油炸食品的小朋友,便下车买了两瓶茅根竹蔗水。
凉茶铺前的小木桌旁一如既往地围了一圈白发苍苍的老头,安静地看着中间的二人下象棋。
符朗刚经过时没在意,但从凉茶铺里出来,背对着他坐在小板凳上下棋的人恰恰就坐在店门旁边,符朗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那人一头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便是保持了刚睡醒的模样,下身一条红白蓝沙滩大裤衩,上身一件宽松的黑T恤,混在一群穿着白背心黑格子短裤的老头里头,显得格格不入。
符朗只瞥了一眼,脚步就停下了。
符朗认出了那条沙滩大裤衩,认出了那件属于他的T恤,也认出了那个一大早就从他家跑出来的小朋友,毕竟他的一身打扮和昨晚睡觉时一模一样。
符朗站在观棋的老头们身后,安静地看着专注下棋的梁易澄。
梁易澄两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低头思索了一会,缓缓地把黑色的“车”向前挪了一步。
“妙!”
一个高个老头赞了一声,坐在梁易澄对面的老头抬头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老吴,观棋不语啊!”
“我就只是夸一夸,又不是提点小梁。再说,都这么久了咱们都还没下赢过人家,人家也用不着老头儿提点啊!”
“瞎说,我这把就赢给你们看。”
“哈,那你可得赶紧的。依我看啊,胜负早就分啦。老吴你赶紧认输得了!我还想和小梁下一把呢。”
旁边一个弓背老头一听,连忙说:“哎,今天该我跟小梁下了!”
老李耸耸肩,说:“行,让你先就是了。哎哟,这都快十点了啊,小梁今天还是得跑一趟老城区啊?你家不是在市中心吗?老去老城区干嘛,又破又旧的,还不如咱们这个偏远山区。”
梁易澄充耳未闻,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棋盘。
老李不以为意,还道:“老吴你看看你,你的注意力跟人家可差远了。”
老吴摆摆手:“得了,你可闭嘴吧。”
老李终于闭上嘴,老吴才把注意力放回棋局上,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下出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