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外卖安排好后，谷雨也没有闲着。
    她给炉子换了新的蜂窝煤，然后开始热面汤。
    外卖是要做的，可这卖面的老本行可不能丢。
    否则，万一哪天外卖的行情不好，她不得去喝西北风？
    和往常一样，棉纺厂的工人们一下班，就往她的面摊跑。
    再加上一些路人的捧场，一中午的时间，她就卖出了足足100碗。
    20块钱到手，妥妥的！
    谷雨心满意足的将今天挣的钱数了数，装到口袋里，准备和陆有福一起，把摆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回头也好继续去街上发传单搞宣传。
    不曾想，不等他们开始收拾，就有一个乞丐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谷老板，不好了！”
    “怎么了？”谷雨顿下手里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
    那乞丐弯着腰，喘了几口粗气，连声答道：“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是不是又是龙三那个臭小子跟张老八打了架？这两个兔崽子，每次都喜欢一言不合就打架，真是太不像话了！”陆有福先入为主的猜测道。
    那乞丐连连摆手：“不是龙三和张老八，是……是我们送外卖的兄弟，被饲料厂的工人给打了！”
    谷雨闻声，心下大惊。
    “你确定是我们送外卖的兄弟被饲料厂的工人打了？”
    “当然确定，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打得特别凶，连脑袋都打出血来了。龙三他们怕出事，就让我赶紧跑回来给你们报信。”
    听到这话，谷雨越发上火了。
    “你给我们报信有什么用？发生了这种事，第一时间应该报警！”
    “报……报警？警察会管么？”
    “废话！都流血了，警察怎么可能不管？”
    那乞丐想了想，觉得也对，便没多废话，直接撒丫子就往派出所去了。
    “丫头，我觉得这事儿咱不能光指望警察，万一警察那边来晚了，回头我们送外卖的人被打死了怎么办？”陆有福面色凝重的说。
    谷雨点了点头。
    “我总觉得，咱们的人被打，可能没那么简单！”
    “那咱们现在去一趟？”
    “嗯，去一趟。他们跟着咱们干活儿也不容易，现在他们被打了，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袖手旁观！”
    就这样，两人商量好后，就将面摊的事交给了陆翠芳，然后匆匆赶往了饲料厂。
    今天的饲料厂，比昨天热闹多了。
    尤其食堂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他个犊子呱呱叫！”
    “揍他！再揍！”
    “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
    工人们吵吵嚷嚷，似乎正在对谁使用暴力。
    谷雨和陆有福见状，心叫不好，连忙挤了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穿过厚厚的人群，来到中间的空地上。
    只见几个身穿工作服的壮汉，正围着一个瘦弱的乞丐猛踹。
    有几下，还直接踹在那个乞丐的头上。
    谷雨见了，顿时火冒三丈。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可那些人不听，依旧一脚接一脚的往那个乞丐身上踹。
    “叫你特么砸老子饭碗！叫你特么做什么狗屁外卖！老子今天非要让你知道知道，这厂里的饭菜谁说了算！”
    而地上的那个乞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救……救我……”
    谷雨心痛不已，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操起旁边那个工人没喝完的啤酒，一下子狠狠敲在地面上，用半截破酒瓶子指着带头打人的那几个，厉声吼道：“你们特么谁再敢动他一下，信不信老娘弄死你们！”
    她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在场的人纷纷都被她吓到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女的谁啊？这敲酒瓶子的劲儿可够猛的！”
    “不知道是谁，但我感觉今天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是啊，这女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估计有人要遭殃了。”
    ……
    这么大一个饲料厂，有胆小的，自然就有胆大的。
    比如，鲁大宝。
    他抬着个下巴，眯着眼睛，极为轻蔑的问了声：“你特么谁啊？拿着个破酒瓶子就想吓唬老子？真当老子是三岁的小孩那么好唬？”
    谷雨狠狠瞪着鲁大宝，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恨。
    “你可以试试。”
    鲁大宝也是个不怕死的，见谷雨如此蛮横，竟还真的又踢了地上那乞丐一脚。
    “老子试了，怎么……”
    一个“样”字还没说出口，鲁大宝就感觉自己大腿“嗖”的一凉。
    低头看过去。
    好家伙！
    只见他大腿根儿的裤子已经被谷雨划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肥肉来。
    “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那我刺破的可就不止是你的裤子了！”谷雨冷冷说道。
    鲁大宝怂了。
    是真怂了。
    因为，刚刚那一下，谷雨要是稍微划偏那么几公分，他……他可就要成太监了。
    他就算再虎，也不敢拿自己这事儿开玩笑啊！
    所以，他伸出去的脚，终于还是悄无声息的又缩了回来。
    趁着这个机会，谷雨让陆有福把地上那个乞丐拖到了安全地带，确定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好险，还好没闹出人命！
    不过，谷雨舒了一口气，别人却还没有舒。
    这不，刚刚怂了的鲁大宝看谷雨放下了啤酒瓶子，此刻竟又开始想要挑事儿。
    “肥婆，你特么到底是谁啊？我们饲料厂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着么你？”
    谷雨扫了鲁大宝一眼，冷冷应道：“你打的，是我手底下的员工，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你手底下的员工？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叫谷雨的臭娘们儿？”鲁大宝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要知道，今天上午，江卫东刚刚才跟他说过，害他失去食堂工作的，是一个叫谷雨的女人。
    他寻思这谷雨到底是谁？
    她怎么就能说服厂长，让他把食堂撤掉呢？
    没曾想，现在这人居然主动将报仇的机会给送上门了。
    他能不好好抓住么？
    “没错，我就是谷雨！但我是堂堂正正做生意，不是你口里那不干不净的臭娘们儿！”谷雨义正言辞的应道。
    听到这话，鲁大宝不禁笑了。
    “堂堂正正做生意？你要是真堂堂正正做生意，会一声不吭就让我们厂长把食堂给撤了？你要真是堂堂正正做生意，会搞这劳什子的外卖来害我失去工作？大家都是狼，何必装羊？”
    “你们厂长撤不撤食堂，那是你们厂自己内部的事，我管不着。但今天，你们打了我手底下的人，那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在我们厂，让我们给你交代？婆娘，你是不是没睡醒，还在说梦话捏？”鲁大宝对她的嗤之以鼻。
    可谷雨却丝毫不惧，依旧气势十足的站在那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动手打人，就是你们不对！”
    “就算我们不对又怎么样？你能拿我们怎么滴？难不成，你真能拿这破啤酒瓶子把我们捅死？”
    鲁大宝的态度依旧十分轻蔑，俨然就是没把谷雨放在眼里。
    “她不能拿你怎么样，那我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外面传了进来。
    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张老板正背着手，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鲁大宝有点慌了。
    “厂……厂长，您……您怎么来了？”
    张老板沉着张脸，冷冷扫了他一眼：“怎么，我不能来？”
    “不……不是，您是厂长，您想去哪里都行。”鲁大宝连连赔笑。
    张老板看了看不远处那个被打的乞丐，冷声问了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厂长，是这样的，今天中午下班，我刚准备去洗手吃饭，结果这小子就急冲冲的跑过来，把汤汁饭菜撒了我一身。我让他向我道歉，他却骂我，说我是乌龟王八蛋。您说，这气人不气人？”鲁大宝连声解释道。
    张老板眯着眼，神色之中略带一丝怀疑。
    “这是真的？”
    鲁大宝立刻将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不信，您问问其他工友。”
    其他工友闻声，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当时我们还亲耳听到这送外卖的小子骂人来着！”
    听到这话，张老板的面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他冷冷看向谷雨：“这就是你手底下人的素质？”
    “昨天晚上，我还觉得张老板聪明睿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但没想到，张老板也会如此的一叶障目，是非不分。”谷雨当即还击。
    没错，就昨天晚上而言，她跟张老板关系处得不错。
    但私人是私人，工作是工作。
    她绝不会为了私人的面子抹不开，就让辛辛苦苦跟着自己讨生活的伙伴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你什么意思？”张老板明显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厂的老板，是赏饭给谷雨吃的甲方，她怎么能对他这么无礼呢？
    可现在，谷雨也正在气头上，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张老板就算要护犊子，也别护得太过分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大家心里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