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雅背对着妈妈走向厨房，努力镇定地说：“他们单位去集体旅行了。”
    张春似乎并不在乎，只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潇洒。”就往卧室去拿换洗的衣服。
    裴雅来厨房开热水器，拿水壶烧水，给妈妈下了一盘饺子，隔着浴室门说了声，就回楼上去了。
    张春洗了很久才出来，把饺子端进开了空调的卧室去吃，吃完拿着盘子来厨房，发现下饺子用的锅和漏勺都洗干净了晾在一边。
    “还蛮会做事。”她把盘子放进水池里，上楼来不经同意，就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裴雅正坐在桌前备课，自然是知道妈妈会来，故意做的样子，至少今晚去娇娇家吃饭的事，能瞒过去就好了。
    “这几天你怎么吃的，你爸爸给你烧饭了吗？”张春坐在女儿床上，随手拿起教材，皱眉道，“让你带初一啊？”
    裴雅应道：“有个英语老师正好怀孕了，要保胎没办法来上课，主任就安排我去顶替她。”
    张春无所谓：“反正都一样上班，你先做着，过段日子，妈妈会给你安排相亲，都是好人家，妈妈会帮你把关。”
    裴雅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她说：“妈妈，我……”
    可张春根本没打算听女儿说什么，手一伸：“工资卡呢，弄好了吗？”
    裴雅眼神轻晃，从包里摸出一张大学里缴学费账户的卡，反正她平时说话也唯唯诺诺，倒也不用怕被妈妈看穿什么，说道：“是这个银行的，我就直接用了这个号。”
    张春毫不客气地收走了银行卡，走到门前说：“妈妈会帮你把工资存起来，你要用钱了跟妈妈说，学校里要是发了什么现金补贴，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裴雅看着母亲手里的银行卡，她能想象一两个月后，钱不进账，妈妈来问她为什么时的画面，如果自己推脱在学校身上，是不是还能再多骗一两个月，等拖到年底，攒出一笔小钱，就可以先和唐娇去租一年的房子了。
    “文文？”张春见女儿发呆，把银行卡放进了睡衣口袋，“你不要多想，妈妈是为你好，你年轻手里钞票没数的，这钱将来早晚还是你的，不过等你嫁去有钱人家，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了。”
    “妈妈……”
    “早点睡吧。”张春依然不愿意听女儿说什么，转身带上门，踩着嘎吱嘎吱的楼梯下去了。
    虽然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但工资卡暂时保住了，哪怕之后瞒不住，她也要留下自己的第一笔工资。
    合上了书，裴雅疲倦地躺在床上，楼下隐约传来妈妈打电话的动静，不知明后天妈妈会不会出去，她真想和娇娇一起度过周末，想去看电影，想去逛商场，想吃着雪糕甜筒往家走。
    不过，做这些事都是要花钱的，裴雅想到自己很可能缺乏理财能力，在有了收入后用钱无度，她不想像娇娇那样赚多少花多少，她还盼着为了搬出去租房而努力攒钱。
    可钱若是攒在工资卡账号里，早晚会被妈妈抢去，就算另开一个账户，也怕会被妈妈发现，脑袋里顿时想到了林西成，她想把钱存在林西成那里。
    拿出手机，要给林西成发消息，都写好了，忽然想起汪阿姨去跟儿子吃饭，要庆祝他项目做成功什么的。
    裴雅赶紧把打好的消息删了，更何况，刚开始可能就几千块钱，为了那么一点钱，去麻烦西成哥哥，也太过意不去。
    此时唐娇发来消息，问她好不好，要不要自己来帮她撑腰，裴雅笑了，便索性对娇娇说：我能把工资存在你这里吗，作为我们以后租房的基金。
    唐娇发过来几个笑脸：你放心的话，我没问题，这么说，我也要开始存钱了，到时候房租至少一个季度一付，我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裴雅说：那等我发了工资，就放你这里存起来。
    娇娇发过来很帅气地表情：包在我身上。
    紧跟着又一条：听说林西成做了个大项目，一顿饭是不能少的，文文你想吃什么，我们要狠狠敲他一笔。
    裴雅现在对吃真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维持生命能量，才往嘴里塞食物，她回复道：听你的，我跟着你怎么都行。
    唐娇便说：要不，让他再把女朋友带出来吧，你和唐姚还没见过呢。
    这个时候，林西成这边吃完了饭，正和袁又晴送爸妈出来。
    夫妻俩不让儿子开车送，叫了出租车自己回去，上车前汪美丽对儿子说：“多陪陪晴晴，你工作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自己身体也要当心。”
    林西成没说什么，送妈妈上车后，请司机开慢一点，之后退到袁又晴身边，彼此挥手道别。
    车子开得很远了，见又晴还在挥手，他牵过女朋友的手往停车场去，问道：“我妈妈没吓到你吧？”
    又晴今晚很开心，男朋友的父母这么好相处，这么善解人意，让她免去了所有顾虑。
    其实她也担心，老一辈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对待儿女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甚至大部分人默认，男方条件要比女方好些，这种固化的思想，哪怕自家爸妈多年在海外，也存在类似的观念。
    她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吓到，我很喜欢你妈妈，又亲切又漂亮。”
    林西成笑道：“我妈是挺好看的，就是现在胖了些，年轻时很苗条，自从我得到大学的保送名额，她就开始心宽体胖，变成了现在这样。”
    袁又晴说：“这样多好，看着一点也不老，皮肤那么饱满，脸上皱纹都没有。”
    林西成笑道：“都是胖撑出来的。”
    又晴说：“这不叫胖，就是丰.满了些，你看你妈妈腿那么细。”
    他们上了车，林西成为女友系安全带，心情也格外好：“我爸妈也很喜欢你，但你的家庭背景，还是让他们有些紧张了，之后慢慢磨合，如果将来……”
    “为什么是如果将来？就是将来不好吗？”又晴微微撅着嘴，“不要说会让我心里没底的话，我知道人不该在爱情里卑微，可我实在太喜欢你，整整等了你三年多，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不安和紧张吗？”
    林西成捧过她的手亲了口：“怪我不好，以后不说这种话。”
    袁又晴娇然含笑，又欢喜又不够满足，指了指自己丰润的嘴唇，闭上眼睛，撅起嘴，等待亲密的一吻。
    林西成凑上来，扎实地亲了一口，眼前的人，顿时笑成花朵，心满意足地睁开眼，她漂亮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爱意，林西成长这么大，除开父母，还是头一回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被一个人深爱着。
    “西成，我爱你。”温柔的情话，轻盈地敲开林西成的心扉，又晴的眼角微微湿润，“比第一次见到你更喜欢你，这么久，我每一天都多一点喜欢你。”
    林西成又亲了一口，心里像化了一潭温泉，温柔地说：“我会好好珍惜，以后换我来喜欢你。”
    又晴哽咽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此刻，回家的出租车上，夫妻二人在长久的沉默后，汪美丽说了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林国庆牵了她的手说：“儿子有女朋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是高兴的，可心里头啊……”汪美丽捂着丰满的胸口说，“怎么就和老板的女儿好了呢，公司里的人要怎么看待他，我说儿子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大学没毕业就被提前录取，然后两三年就升职加工资，房子车子都买起来了。”
    林国庆说：“你不会觉得，儿子全是靠女人才有今天吧？”
    汪美丽说：“我儿子才不会这么没出息，可是外头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儿子是吃软饭的，什么都是靠女方给的。”
    林国庆劝慰妻子：“你儿子就不是在乎这些话的人。”
    “在乎不在乎是一码事，凭什么被人说三道四呢？”汪美丽很不甘心，“我不是不喜欢那个小姑娘，实在是，两家人差太多了，儿子将来在女方家里，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林国庆知道妻子现在情绪不稳定，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让她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再后来连司机都听不下去了，劝道：“阿姨，现在什么年代了，女方条件好很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这天晚上，裴雅听见高跟鞋踩着水门汀进来的声音，不像刚搬来那晚那么张扬，汪阿姨也没有嘻嘻哈哈地上楼去，那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出息的张扬，突然就消失了。
    裴雅不自觉地趴到窗口看，看见林叔叔站在楼下抽香烟，没跟着回去。
    “出什么事了吗？”裴雅分明记得，汪阿姨出门时那么开心，打扮得极其隆重，为什么他们回来，情绪这么低落，难道和西成哥哥吵架了，还是和林叔叔？
    对门阁楼里，汪美丽到家后，坐在餐桌边，看着就紧贴着脚边的，堆满了东西的儿子的小床，再抬头看看巴掌大的家里，就这么样的家，难道以后真的要让袁又晴上门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