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每一个字裴雅都听得懂，她当然比谁都清楚，妈妈要把自己卖了的事实，可她除了等待别人不喜欢自己来熬过这件事，再没有别的办法。
    唐娇吃着锅贴，看文文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为她着急，但又明白，被压抑束缚了二十三年的姑娘，要真正站起来彻头彻尾地反抗她的母亲，即便文文已经很努力地跨出了一大步，还差得很远很远，作为朋友作为小姐姐，一定要拉她一把。
    “老实说，你味觉是不是没恢复？”唐娇冷不丁问起来，“为什么不说实话？”
    裴雅愣住：“没、没有，我……”
    唐娇指着她面前那碗师傅刚送来的豆腐花，酱油麻油都没拌开，紫菜虾皮也堆在一起，可文文就这么开始吃了。
    裴雅紧张地把豆腐花拌开，只听娇娇说：“你是不想我们为你担心吗，那我不告诉林西成，也不告诉唐姚，好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眼泪涌出来。
    唐娇温柔地说：“大早上的别哭，这个礼拜六，我再带你去看医生，至于礼拜五的事，如果要用到唐姚和林西成，我还是要说的。文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从小就说好的，不论什么事，有哥哥姐姐在，你别怕。”
    她们吃过早饭，裴雅把娇娇送到地铁口，看着她下楼梯，转身要走时，见沈凡从自动扶梯上来。
    他原本低头看手机，上了地面才抬头看路，忽然见到自己，四目相对，裴雅眼看着他的双眸瞬间变得明亮。
    “裴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沈凡高兴极了，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裴雅。
    “沈老师，早啊，这么早就上班吗？”裴雅说，“要是冒犯你很抱歉，但我一直以为，体育老师是比较轻松的，可你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沈凡笑道：“如果没有比赛压力，是真的很轻松，带低年级的时候，碰上大考的日子，我那一个月基本白拿工资，到了毕业班，体育考完后，我也等于不上班了，当然学校还是要来的，像我们学校还要抓游泳，就比较忙了。”
    裴雅笑道：“你整个暑假都没休息吗？”
    沈凡说：“暑假是游泳班最忙的时候，上个月全是比赛的孩子上课，还要带他们到处比赛，这个月其实轻松多了，不然也没有时间教你游泳。”
    裴雅很感激：“希望下次游泳时，我别忘了，不然就辜负你和李老师了。”
    听这话，沈凡就知道，裴雅一段时间内，不会再下水。
    但是开学后有秋季运动会，学校以游泳为体育特色，运动会会比其他学校早些，在水温还不低的时候，组织水上比赛项目，师生都会参加，比赛前老师们都会来练练，他相信很快又有机会，能看见在水里自由自在的裴老师。
    就快接近弄堂口，裴雅忽然意识到，爸爸妈妈都在家。爸爸上班不从这个门走，可难保妈妈突然跑出来，而她身边，却有个帅气阳光的大男生。
    “沈老师，我、我先走了。”裴雅无法解释原因，也不愿张口就来地撒谎，只能这么说，说完后一路小跑前行，把距离拉开了。
    沈凡看向不远处的弄堂小区大门，居民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回忆起来，这已经不是裴老师第一次慌慌张张地跑开，很显然她并不讨厌自己，也没有刻意疏远，相反还信任地让他教授游泳，问题应该是，她怕被别人看见和男性在一起，而不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她结过婚了，不至于，有男朋友？
    沈凡又想起上次中午来找裴老师的男人，可当时他们俩的气氛那么好，如果是另一半，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裴雅惧怕的。
    那就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不仅不了解裴老师，甚至连联络方式都没有。
    沈凡看了眼手机，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添上裴雅的微信。
    他没有去追裴雅，不紧不慢地往学校走来，脑筋里酝酿着该如何开口要联络方式，进了校门，却见裴雅站在体育馆外等他。
    沈凡心头一喜，小步跑来：“裴老师，等我吗？”
    裴雅很抱歉地说：“我总是这么没礼貌地先走，实在对不起，沈老师，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沈凡连连点头：“谁都会有些不方便说的事，裴老师，你别放在心上。”
    “谢谢你。”裴雅微微欠身，就准备回教学楼，她今天又约了初三的老师去听课。
    至今为止，在学校遇见的每一位同事，都友好而热情，虽然她依旧不怎么喜欢这份工作，可对比娇娇所在的职场，裴雅轻松愉悦得多，她会愿意留在这里。
    此刻，唐娇在去公司的地铁上，时间早能坐上位置，就有余力拿出手机和郭旭东联络，那边倒是很听话地没有早起，不然早该发消息来了，想来昨天那么连轴转地奔波，他肯定也是累了。
    郭旭东的确刚睁开眼，十点半的飞机去深圳，原本魏颖是掐着时间为他安排，让他今早能再送一下女朋友上班，然后去机场，到了那边稍作准备，就能见客户，然后参加酒宴。
    可是唐娇不让他接送，郭旭东倒是偷了个懒觉。
    他打开手机，在和唐娇的对话框里，看见了用合影自拍设置的背景图，心里霍然踏实，就刚刚从梦中醒来，睁眼的一瞬间，他很害怕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瞬间只是梦境。
    郭旭东毫不犹豫地发了消息，来继续验证，那么美秒的一切都是现实。
    唐娇下地铁时收到消息，上了步行天桥，团团转找到光线最佳的角度，拍了一张美美的自拍发给男朋友，问他：“我今天的遮瑕完美了吧？”
    郭旭东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硕大的床，大半边是空着的，他伸出胳膊摸了摸，他真是得寸进尺，这才几天，就已经渴望早晨醒来时，唐娇能在身边。
    唐娇问：你是刚起来吗？
    郭旭东赶紧也发了张照片过来，睡眼惺忪，头发凌乱，胸前还盖着被子。
    唐娇好奇地问：你住在酒店里？
    郭旭东说：家里，我在家。
    唐娇问：那怎么是白色的床单被套，你喜欢用白色吗？
    郭旭东把自己的卧房，拍了个小视频给唐娇，附言说：这个装修色调，床上还是白色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些，白色脏了也容易发现，能提醒我勤换床单。
    很大一间卧室，光是看床尾到对面墙和两侧的距离，就能估算大概的面积了，毫不夸张地说，郭旭东的卧室，比他们家的阁楼加上亭子间还大。
    时间还早，唐娇没必要跑去公司，于是找了家咖啡店进去，给郭旭东打了电话。
    郭旭东正在刷牙，说道：“怎么这么早去公司，还要加班吗？”
    唐娇说：“我今天和文文约了吃早饭，她们学校上班很早的。”
    郭旭东说：“裴小姐是老师啊。”
    “你叫她文文就好，她比我还小两岁呢。”唐娇大大咧咧地说，“你的卧室有几个平方啊，我看床摆在里头的比例，至少四米多乘四米多吧。”
    “差不多，这是最大的一间主卧。”郭旭东说，“还有两个房间比较小，我的书房就不大。”
    唐娇很羡慕：“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郭旭东把手机拿远些，吐掉牙膏，漱了口后说：“我爸妈有他们的家，我一个人住很多年了。”
    唐娇问：“几时买的房子，一个人为什么买这么大？”
    郭旭东笑道：“为了将来结婚用，说了你别笑，我是一直打算要结婚的人，但没想到，做了很多准备，也尝试接触不同的女性，结果一直没找到能合适结婚的人。”
    唐娇突然有些醋意：“你带他们回家过吗？”
    郭旭东很坦率：“关系到一定程度的，都带回来过，之前准备结婚的那位也……”
    唐娇搅动着吸管，她还在一清早能喝冰拿铁的年纪，冰块在杯子里发出声响，说实话，她后悔问了这么傻的问题。
    郭旭东说：“但是没在这里过过夜，另外，你想知道的事，我都能告诉你。”
    唐娇很小声地咕哝：“没什么想知道的……”
    郭旭东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开始入秋，阳光能晒进屋子里了，他定了定心说：“当时准备结婚的那位，我没和她发生过关系，之前几位里，也只有第二位发生过关系。我和她在一起将近三年，但那三年里，我经常出差，真正碰面的日子加起来，大概不到一年，她努力了，我也努力了，最终还是无法磨合到一起，我们是很友好地分手的。”
    唐娇倒是觉得，一个快四十岁的男性，没碰过女人才奇怪，她也不保证自己如果到了三十岁才开始谈恋爱，在那之前会不会去潇洒几回。
    她只是吃醋而已，因为在乎了，因为把郭旭东视为她的男人，她有了占有欲。
    郭旭东问：“娇娇，还想知道什么？”
    唐娇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她们，被你告诉下一位。”
    “我不知道，可我不想有那一天。”
    “如果有那天，别对下一位提我好吗？”
    郭旭东很紧张，更后悔自己太“坦率”，担心地说：“娇娇，不开心了是吗，我不该说这些话。”
    唐娇却微微笑着，吸了一口冰凉的咖啡：“没，我大概是吃醋了，然后又担心自己能不能让你满意，你看你接触过那么多女性，怎么就没有你喜欢的呢？”
    郭旭东说：“所有人都是相亲认识的。”
    唐娇愣住，问：“全是相亲的？”
    郭旭东说：“你是我第一个，第一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