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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之中很容易迷路,许相臣一看带路的人没了,二话不说就往回走,只不过一掉头才发现已经走了很远,越回头越觉得不对劲,接连穿过几次深坑,越发看不清来路,人在寒冷和未知的环境中更容易丧失理智,但许相臣此时却还算冷静,他本身体力就不错,脚下不停在山中又溜达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了一股暖流,穿过一片半人多高的烂树枝,最后他竟然发现了一大块并未被冰封住的沼泽。
以及沼泽另一边孤零零站着的曲宁。
小孩似乎也迷路了,和许相臣一样,在深山中迷失方向以后一路顺着温暖走,最终找到了这一块温泉一般暖泥沼,曲宁从听见许相臣走路的声音开始,就提起了心,时刻注意着那边,等到许相臣终于露出身体,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形状优美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分明没有双手,曲宁从地面上站起来的样子却十分优雅:
“太好了!终于遇见熟人了,我第一次参加游戏什么都不懂,快吓死了,哥哥你可以带我回家吗?我找不到赵程哥哥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许相臣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似得,面对着沼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带你出去干嘛?好让你在半路杀了我?”
对面曲宁明显愣了一下,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无辜和疑惑:“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不清楚曲佳慧到底召唤回来个什么东西。你的变化还是太明显了。”许相臣坐在地上,喝了口酒,被沼泽的温度照应,感觉浑身都暖过来了:“说吧,你跟着我想干嘛?也是为了金玉印?”
对面曲宁被识破了也不着急,反而问道:“我有哪里变化明显?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认出来了,赵程可直到最后也没发现我。”
许相臣叹了口气:“最近我才突然意识到,可能已经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可哪怕是忽略掉你整个人的神态气质,你身上还是有一股熟人的臭味。”
“很恶心。”
曲宁笑了笑,看着许相臣的眼神似乎很温柔,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孩子。在我从埋骨之城里第二次重生以后,他也就比曲宁大那么一点点,很听话,比我曾经养的所有的狗都听话,只要稍微给一根骨头,就立刻摇尾巴,他很依靠我,人又很聪明,在游戏里行动可以给我省掉不少麻烦。”
“可是有一天,他把我咬死了。毫无预料地拿匕首从背后扎进我的心脏,我自认为在养孩子的方向上不会出错,从种种情况来看,一个从小就缺爱的人,不管怎么样也没有胆量去做破坏好不容易求来的,长达十几年的安定吧?我从来没有提防过他,所以也实在想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放弃了对我的依赖,而且还反咬了我一口。我太疑惑了,所以即便又一次死后也没有消失,反而在埋骨之城飘荡了很多年,直到后来,我的死亡也成了一件案子。”
“直到又客观地看了一次,我才发现,原来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许相臣沉着脸,表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听着曲宁清亮温柔的声音从沼泽对面响起来,小孩顺着沼泽的边缘,调皮地垫着脚靠近,一步一步靠近许相臣,他站定脚步,在许相臣面前,和许相臣面对着面,半弯下身体,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
“而我,身为他的父亲,亲手杀了那个男孩的父母。”
“……”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啊,许相臣。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在咱们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考虑地就选择了你呢?”
“你觉得你该不该死,他该不该死?”
曲宁似乎有意地想要激怒许相臣,许相臣右手撑着地面,面对面听完了面前人的一席话,止不住颤抖了两下,可他脸上分明没有半分愤怒,甚至红润地映出一个笑来,一开口,声音中的激动甚至要冲破喉咙:
“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曲宁一挑眉头,见许相臣从地面上站起来,他脸上是这么多年都少有的生机勃勃,缓缓抚摸了一下撑地撑了太久的右手腕,笑得十分好看:“难怪张清野要说已经替我报过仇了。难怪我找你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原来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刚落,一时间山摇地动,曲宁脸上的笑凝固了,金玉印出现在视野里的一瞬间,他猛然间便被两侧的树干架住了胳膊,许相臣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嘴角几乎要撕裂开一样的笑容,整个照应在脸上:
“你去死吧。”
张燃对于金玉印的惊讶仅仅持续了一瞬间,被架住胳膊刀已经悬在了头顶,他却丝毫没有慌乱,迎面被许相臣砍了一刀,复生技能卡却很快将他复活了,他断肢上悬浮着的,多了一块白玉印。
那是原本在张清野手里的东西。
“砍死我也没用的,这里是游戏,不会影响玩家在埋骨之城里的状态。”浅灰色的眼睛里透着猫咪一样的狡黠:“不过,你不好奇吗?白玉印到底有什么技能?金玉印改变因果,黑玉印操纵亡灵,该不会你们到现在还以为,白玉印只能用于复生吧?”
微微张开嘴,张燃笑得越来越大:“许相臣,站着别动。”
许相臣倒当真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了。
张燃随即跳到地上,围着许相臣转了两圈:“既然黑玉印能操纵亡灵,白玉印的真正能力,自然是可以操纵玩家了。”张燃话音刚一落下,只见不远处便再一次传来了人声,三三两两的玩家从草丛里钻出来,一个个面色发愣,像失去了意识的傀儡,目光直直看着张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