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忍着耐性给她讲道理。
    “你妈这鬼话你也信！她让你给钱你就给钱，她要是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哪有亲娘跟女儿要饭米钱的。再说了，你在家不干活么？明明家里你做的活最多，怎么就成了白吃饭的？你妈是想钱想疯了，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榨你的骨头熬油！你要是不想被人啃了，就得反抗！反抗你懂吗？你不反抗，是没用的。”
    她是恨铁不成钢。
    可周芙秀不仅不成钢，她连铁都不算，她就是块烂泥。
    “福星，我命苦我认了，我妈想钱想疯了，我也认了。我就是不甘心，我不想嫁给老光棍，我……”说道一半，就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罗芙馨真是要被她给急死了。这个周芙秀，只知道哭，一点刚性都拿不出。
    “那你就跑啊，这样的家你还留着干嘛。你到城里去打工，你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活没饭吃？只要你别痴心妄想找工资又高活轻省的事，脚踏实地，肯定能找到活干。”
    “去城里……我不敢……”周芙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越发怯懦了。
    她也知道自己爹妈狠心，知道自己眼前的命运会不幸。可她能怎么办？她不敢反抗。
    再坏，那也是她的亲生爹娘。做爹娘的，就是把孩子打死了也不犯法，何况还只是卖了她。
    要是能选择，她也不想生在这样的人家，她也想有个疼她爱她的爹妈。可人能选择自己的爹娘吗？
    不能！所以她想这就是命。是她前世做了孽，所以今生要吃这样的苦。
    嚯，都扯上前生今世了。罗芙馨差点撅倒，说起来她是二世为人，倒是相信前生今世。可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更相信自己。
    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当自强，才能屹立不倒。
    可这些话，显然周芙秀是压根不懂。
    “你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我想跟你借钱……”
    “啊？借钱？”
    “对，你借我六百块钱，我拿去给我妈，就当是还了她十七年的饭米钱。她说了，只要我还她六百块，往后就不管我，我爱咋样就咋样。你放心，我一定会还钱给你的。我不嫁给那个老光棍，我嫁给别人，也能拿彩礼钱，往后我嫁了人，挣了钱，凑齐六百块还你！”周芙秀急切的说道。
    罗芙馨简直想爆笑。这是什么“神仙”思维骚操作，她真是服了周家人的脑回路。给她指光明大道，她不走。非得顺着她恶毒亲娘划的死路走，还一头扎进去死不悔改。
    周芙秀脑子里装的该不是豆腐脑吧？
    “你……你疯了！六百块？你……”
    “我知道这钱数目太大，可你姐不是一个月能挣一百块吗？你跟她说说，先借我用用。你姐心肠好，她一定会肯的。还有你，你也是好心肠的，咋们是嫡亲的堂姐妹，你一定也会帮我的对不对？你给大老板画画，这一年肯定攒了不少钱，你就借我一些，救救我吧！”她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地上跪。
    路灯暗沉沉的余光下，周芙秀一脸的泪，额头和脸颊上贴着干枯的头发，脸颊都瘦的凹陷下去。瞪着她的两只眼睛熬得血红血红的，，宛如恶鬼一般。
    吓得罗芙馨浑身一阵恶寒。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是钱根本不能解决她的问题。
    她傻不傻啊，真以为给了罗招娣六百块钱，就会放过她？她要是真拿得出这个钱，只会被她恶毒的爹妈抓的更紧，好榨出更多的钱来。
    “不行，你想都不用想，我是绝对不会给你钱的。”她断然拒绝，狠狠心一把抹开对方的手。
    被她推开，周芙秀整个人晃了晃。
    “你真的不肯帮我？你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福星，你有没有良心！”
    这叫什么话？她欠她的么？就非得帮忙？非得给钱？她不欠周芙秀，可欠自个那颗该死的良心的。
    罗芙馨气得直翻白眼，强忍着怒气，逼着自己好言好语跟她说。
    “你死不了。你脑子糊涂了，根本没想明白这回事。你的想法是错的，你要是给钱，只会死的更惨。你放心，我已经跟罗芳的爸爸，也就是村长说好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到县里去，找派出所的人过来。他们会好好教育你妈和你奶奶，再救你一会。你别信她们的鬼话，亲生的爹娘也不能卖儿卖女，法律规定了，贩卖人口就是犯法，跟是不是亲生的没关系。有公安同志帮忙，你一定会没事的。往后你可别在犯傻了，做人硬气些，别你爹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公安同志能帮你一回，两回，可不能帮你一辈子。你懂不懂？”
    她说了好大一截，可周芙秀仿佛是根本听不见，直勾勾的瞪着她。好似她才是仇人，她才是害她不幸的源头。
    罗芙馨被瞪得浑身不自在。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呵呵，呵呵。”周芙秀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没笑你，我笑我自己！”她说。
    什么意思？
    “我笑我自己，笑我自己太傻，竟然会来向你求救。”
    啊？
    “你是姓罗的，怎么会帮我这个姓周的。你们罗家人恨不得我们周家人都倒霉，你怎么会肯帮我。我真是傻，真是傻。”
    等等！这什么意思？合着她说了那么多，全白说了。这个周芙秀的脑回路怎么就这么神奇？这是罗家人和周家人的问题吗？
    凭什么……
    “周芙秀，你胡说些什么？你疯了吗？”
    “对，我疯了，我被你们逼疯了！我恨你们！我恨你！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倒霉？凭什么你们能幸福？罗芙馨，你也是女娃，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以为你能读书，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考上大学，你就能比你弟弟福彬得意了？没有！女娃子就是赔钱货，生来就是该给爹娘兄弟卖钱使的！你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你爹娘卖一个好价钱，给你弟弟娶媳妇！”她突然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