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靠在陆明萧的怀里，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凉。
    那孩子当时该有多绝望，才会对贺子贤说这种话，将脸埋在陆明萧的怀里，贺氏嗅着丈夫身上熟悉的味道，泪水很快便湿透了陆明萧的衣襟，带去一阵灼人的热度。
    “萧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这些年把陆欣然一个人留在京城里，就算时时有书信往来又如何，终归比不上父母在身边来的有安全感。
    老夫人他们再如何的宠着爱着，孩子整日里看着姐妹都能在父母身边撒娇，心里总是羡慕的吧。
    陆明萧轻拍着妻子的背，听到贺氏的话，手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当年老将军把他们二人送到丰城，就算这里是陆家的地方，但是也是有言在先，陆家子弟在这里没有任何特权，能否站稳脚跟全凭自身本事。
    因着这句话，陆明萧和贺氏虽然万般不舍，却还是忍痛把孩子留在了京城。
    却没想到……
    “我本不想告诉你，但你又执意打听，可不要伤了身子，不然只怕娇娇会更加的自责。”陆明萧轻声哄劝着贺氏，带着茧子的拇指拭去了贺氏眼角的泪水“这事我们便当做不知道吧，免得孩子觉得尴尬。”
    贺氏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的。”
    “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弥补孩子。”
    贺氏闻言皱了皱眉：“我瞧着这位殿下对娇娇倒是十分的上心，若是不知道娇娇说的那个梦，倒也勉强算是个能入眼的。但是……”
    贺氏咬了咬嘴唇，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
    人都是有私心的。
    若从别的角度来看，封修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算什么。
    皇权之争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没有心机，智谋，手腕的人是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但是这也仅仅是针对与自家无关的情况下来说。
    若是这个人要变成自家闺女的夫婿来看，那就不算什么良缘了。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陆家还有用处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善待着闺女的。但是若是有一天当他称心如意之后呢，还能想着当年有从龙之功的陆家了吗？
    圣武帝固然多疑且小心眼，但是尚且算得上宽厚，从对待鲁国公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来。这样的帝王是让人放心的，至少他心里还会记得几分过去的感情。
    但是这位……
    陆欣然现在才四五岁，虽然看着尚且不大，但是在世家里，这个年纪也该慢慢准备起来了。若不然这位殿下也不会这般的心急。说白了，打的不过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是容易情根深种。待到年纪合适，女儿若是执意要嫁，他们做父母的难不成还真能袖手旁观吗。
    陆明萧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夫人，你觉得鲁国公府如何？”
    贺氏顿时一愣。
    鲁国公府？！
    然后摇了摇头：“没用的，之前我试探过娇娇的想法，她对那边只有兄妹之情，根本没有旁的心思。”
    “她才多大，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现在是兄妹之情，难道以后就不会变成别的感情了？想当年你我……”
    陆明萧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氏捶了一下：“你这人，片刻没个正经的。”
    “好好好，我错了。”陆明萧举手求饶“娇娇才多大，哪里明白这些，柳兄过段日子也会来丰城，到时候他们表兄妹多接触接触，这感情自然就好起来了”
    “而且……”陆明萧顿了顿接着说“便是兄妹之情又如何，有这份感情在这里，就算把娇娇嫁过去也能保她一生富贵荣华平安喜乐。”
    年少男女的感情大都是这样的，当时间久了，容颜老去，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永葆初心不变。但是只要还有一份兄妹之情在，就算柳家小子有了别人，至少稳坐鲁国公夫人的闺女地位依然不会动摇。
    贺氏看着陆明萧，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之间有多艰难，怎么……”
    她和陆明萧当年的亲事并不顺利，陆府两次提亲都被贺夫人回绝了。
    彼时的陆家虽然已经重新找回了往日的荣光，但毕竟是武将，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是常事，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又有几个愿意把闺女嫁过去的。
    尤其是一些已经有爵位的人家，既不指着依靠联姻让家族更上一步，又何必拿儿女的亲事去做这种叫唤。所以当年就算陆家两次上门提亲，贺夫人都不同意。
    陆老夫人当年也是个硬脾气，连着被人拒绝了两次，哪里还会第三次上门，但是耐不住儿子偏偏就认准了贺家的姑娘，非卿不娶。
    不但在家闹腾，还跑到贺家去闹，在贺大人面前陈情述意，只说自己此生定不会对不起贺氏，甚至立下了绝不纳妾这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誓言。
    贺氏年幼的时候身子便不大好，医官也曾说过子女上会有些艰难，这事贺家在陆老夫人第二次来提亲的时候便隐约的透露了一些口风。陆家也是厚道人，虽然知道了却也没大肆宣扬。
    本以为这理由足以让陆家打消念头了，却没想到陆明萧竟然对贺老大人说哪怕贺氏与他今生无子也绝不纳妾。贺家上下当时一片震惊，而知道这件事的贺氏更是被感动的泪水涟涟，哭着恳求父母成全。
    双方父母又是再三劝阻也没拦住这两个人，最后这门亲事还是做成了。
    贺氏曾经问过陆明萧若是真的今生无后又该怎么办，却只看到陆明萧满不在乎的说：“我不是还有个弟弟吗，继承人的事让他操心去。”
    贺氏闻言哭笑不得，却也彻底放下了心中担忧，再之后在精心的调养下，还是怀上了陆欣然。虽然损了身子，却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看着陆明萧，贺氏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当年站在她爹面前说“无子也要娶”的人今天却会有这种想法。
    明白夫人的想法，陆明萧低头一阵苦笑：“有了娇娇以后我才明白，为人父母者只想着让儿女平安稳定的度过一生。”
    “时至今日，我才真正理解了当年岳父大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