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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满也笑道:“既是如此,以后我可得给门主带点好看的话本上来,别老是看这些让人难受的东西。门主啊,世间还是有能够让人托付终身的人的,还请门主莫要提前这么悲观了,万一真的因为这些东西就错过了毕生挚爱,那才让人哭都哭不出来呢。”
杜云歌含含糊糊地应着,和薛书雁一起离开了大堂,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杜云歌突然发觉今天的薛书雁格外沉默。虽然平日里薛书雁的话就不多,但是怎么说也还是能够跟杜云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话的,也算是这么多年来一起住在忘忧山上的情分所在,可今天的薛书雁明显心事重重,连带着她的那张本来就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变化的脸就更加唬人了,原汁原味地拿到忘忧山山脚下去止小儿夜啼都没问题。
向来杜云歌都是那个在相顾无言的沉默中率先说话的那个人,今天也不能例外,便打破了两人之间莫名尴尬又安静的氛围,开口问道:
“师姐今天兴致好像不是很高?”
一旁路过的侍女乍然听见杜云歌这么一句话,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水盆子:
门主啊你清醒一点!你的薛师姐天天都是这么副冷冰冰的、没人气儿的样子!你是怎么从这张除了“面无表情”就再也没有别的表情的脸上看出“兴致不高”来的?!
杜云歌既然都发问了,那么薛书雁便必定是要回答一下的,抛去两人这么多年来的交情不谈,杜云歌怎么着也还是妙音门的门主呢,薛书雁必不能怠慢她。于是薛书雁沉默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道:
“……我觉得这天底下的人这么多,想必应该还是有白鸦的。”
杜云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薛书雁这是在开导她呢,毕竟她之前在气头上说的那句话的确有点过分偏激了,想来薛师姐本着爱护师妹的心思多费点神开导开导她也是很自然的,便笑道:
“师姐说得对,是我偏颇了。”
薛书雁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虽然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心满意足的意思来就是了。
处理完突然寄来的峨眉派掌门的信件之后,杜云歌基本上就闲下来了,以往就算她把这一整天的时间都荒废在话本子上凤城春也不会过分苛求她,但是自从她重申了要好生练武的决心之后,凤城春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来操练她,就算杜云歌现在使不出什么过分精妙的招式来,也要跟着她研读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先打下足够坚实的理论基础再说。
杜云歌被身边这一堆几乎都能把她给淹了的书给折磨得头晕眼花,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看了下去,让一旁的凤城春欣慰地频频点头:
“门主有向学之心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切记以后也要这般努力,万万不可凭一时热血上头,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你今日读的书、练的武、学到的本事,等到日后,就都是你成家立业的根本所在。不管门主以后和怎样的人缔结婚姻,是下嫁还是高嫁,没有你自个儿立出来的‘业’在这里,对面就要看低你几分。”
杜云歌心想她可太了解这些了,上辈子何蓁蓁看她的时候便始终都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蔑视和同情,她一开始还不懂,可是后来……遇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慢慢地都懂了,尤其是死过了一次之后:
受天资所限的“一事无成”和自暴自弃的“一事无成”,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她天资不好,委实无法像她的凤城春和云暗雪两位师父和薛师姐那样,在武学上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这是先天条件所限,没办法的;但是如果就因为这事儿自暴自弃,只想让别人来替她扛起这个担子的话,那就是实打实的不争气了,也怨不得上辈子的某些人看不起这样的她:
“我知道的。”
凤城春看了看一旁立着的用来计时的沙漏,笑道:
“今日看书的时间也够长了。欲速则不达,要把荒废许久的武学收拾起来的话也不急在这一时,还请门主合上书休息一下,待会儿再接着看。”
杜云歌立刻如蒙大赦地扑进了面前的书堆里。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正好是一本《异域风情志》,是她平日里看正经书看够了的时候用来消遣时间、看话本子看得无聊了就用来收心的好东西,记载着中原以外的各大地区的风土人情。从衣食住行到红白喜事,只要是异于中原风俗的,这本书上便无所不包,好巧不巧地,正巧眼下翻开摊在她面前的就是关于塞外胡人的“婚聘之礼”。
凤城春眼尖地发现杜云歌正在对着这一页发呆,便也心生好奇凑了过去,粗粗扫了一眼,笑道:
“我当是什么能引起门主的兴趣呢,原来是这个啊。门主如果真对这个感兴趣的话,不如直接去问书雁。书雁虽然远离塞外、前来中原多年,但这些最起码的习俗还是晓得的,比这些书上写的要准上好几分。”
杜云歌想了想,摇摇头道:“不了,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去麻烦薛师姐,而且我也就是随便看看、提提神而已,并不想知道得太详细,累。劳烦春护法给我略讲一讲就好。”
凤城春心想你的好师姐怕是眼下正巴不得你去麻烦她呢,面上倒是没流露出多少这样的意思来,便道:“既是如此,我便为门主略讲一讲罢,权当听故事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塞外草原上的儿女,个个都是豪放的、不拘小节的英才,走马能拼刀,随水草而居,生性自由,来去均如一阵风,没什么能束缚得住他们。在这样来去自由的情况下,想要他们跟中原人一样在婚前先经历一系列繁琐的手续,未免也太难为人了,没准连最开始的‘纳采’和‘问名’都没结束,他们就各奔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