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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初宴语调不快,语气也很轻,然而她每说一个字,左寒儿的牙便咬紧一分,还没等卫初宴说完,她就张开嘴想说话,卫初宴这时候却抵住了她的唇:“嘘。我要听真话,你开口之前,最好再想一想。否则,我就割下你的脑袋,带这它回营,照样能论功行赏。”
卫初宴其实是在虚张声势,她还没试过割下别人的脑袋,即使是敌军。倘若这人真的死也不肯开口,那么她也只能带着这个人去前线,也许这个人还能发挥更大的用处。然而,虽然她内心深处并不想要砍人家的脑袋,可她却确然将左寒儿唬住了。
更关键的是,在遭遇她之前,左寒儿恰好才刚听说了一则同袍被割了头的惨剧。
那个叫唐棠的齐人,不是就杀了左军大都尉、并且割下了他的头吗,听说还真的背着那头颅跑了数十里,要带回军营的!
左寒儿原先听说这件事时,只觉得愤怒和丢人,这时,同样的事情落在她身上,她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恐惧,她又往那齐人那里看过去,触及对方暗沉沉如同永夜的眸子时,心中的防线终于崩塌。
她剧烈地喘息一声,开口时,已消磨了所有的锐气:“我说……”
第47章 回长安
原来她真的是匈奴的将军。
匈奴军,其实就是三股军队,拱卫王庭的左军、右军以及由匈奴可汗亲自率领的中军王帐。从左寒儿的叙述中,卫初宴知晓了,她便是隶属于中军王帐的一个将军,虽然她辩解称自己只统领这一支骑兵,然而卫初宴却隐约觉得,这离她真正的身份还有一些距离。匈奴内部虽然没有士农工商之分,然而也自有独立的一套分级制度,又有许多的部落,能入中军的,必定是匈奴可汗的嫡系,也许便是和匈奴可汗来自于同一部落的。
这个叫做左寒儿的匈奴将领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性子也没有特别的稳重,这样的人适合冲锋在前,然而她却做了骑兵统帅,若说没点过硬的关系在,卫初宴是不信的。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再去细细审问,确定了对方是条大鱼便好,具体是什么品种的鱼,放到后边再查吧。她只是不想跋山涉水地把俘虏带过去,却发现对方派不上用场。
这一条路,原本就很难走,一人一马一俘虏走起来,便更显崎岖,卫初宴艰难地将人带下雪山,在山下烤干了满覆着白雪的衣衫后,才开始穿越草原。前两天,她一点吃的都没给左寒儿,只给了几口水喝,使其进入了虚弱的状态,方便自己凝神赶路。
左寒儿曾经也抗议过,然而卫初宴表示过若是她还折腾的话便连水都没有得喝了,左寒儿这才愤然停止了抗议,其实她也发不出什么声响,毕竟这一路还是走在匈奴的地界上,卫初宴为了防止她大喊大叫引来匈奴人,一直是拿布团封住她的嘴的,还拿布条缠了一圈,确保她吐不掉。这一系列密不透风的预防措施做下来,左寒儿看她的眼神愈发地绝望,的确,左寒儿当时招供了,其实也是抱有先留住性命、之后伺机逃跑的念头的。她知道这一片草原还未被齐人占领,也即是说还有匈奴人活动的,这一路上少说也有几百里,这个狡猾的齐人又受了伤、走不快,她本来是期盼着寻到机会呼救的,再不济,留下点什么痕迹也行呀。
然而,卫初宴又怎么会给左寒儿机会呢?在第五次捡起左寒儿偷偷丢在地上的物什时,卫初宴终于笑出声来:“我数数,第一次是玉佩,第二次是狼牙……这第五次,你连自己的袍袖都撕下来了。你们匈奴人都这般有毅力吗?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片草原这么大,那些小小的物什落在地上、落在枯草里,真的会有人注意到吗?”
左寒儿趴在马背上,愤恨地盯着卫初宴手中的袍袖,就这一块,也是她腾挪半天,花费了大力气才悄悄撕下来的,刚刚丢下去,便被这女子捡起来了,简直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走!
她有口气不吐不快,趴在马背上呜呜半天,几次挣扎都差点跌下马背,卫初宴见状,只得走过去,把她嘴里的布条拿开:“你又怎么了?”
“你也说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你为何每次又都捡起来呢?其实你也怕吧,你怕被人发现。”
左寒儿愤怒道。
卫初宴淡淡地看她一眼,平静道:“只是你觉得而已。我捡走你的信物,道理和你明知道希望渺茫还要寻找希望是一样的。我是知道,虽然你的希望渺茫,然而这也是隐患,如同你希望有一点点的希望出现一样,站在我的立场,我不会容许有一丝一毫的隐患留下。”
她做事情,早已习惯了滴水不漏。否则,不必等来到奴马草原,她早死了千百回了。
被卫初宴的话震到,左寒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卫初宴见她不说话,又干脆利落地把她的嘴巴封上了。
她走的的确不快,原本在雪山上,她还拄着一根木棍,等到到了草原,她便把那木棍丢下了,似乎是担心在地上留下的洞会引来别人。她不怎么牵马,但是马儿却一直跟在她身后走,马儿身上驮着许多东西,又有左寒儿这么一个大活人,这样慢行反而能走的远一些,卫初宴也不勉强赶路,就那样徒步往北边走。虽然是带伤慢行,然而也比寻常人的脚程要快一些,左寒儿是经常骑马所以不觉得卫初宴走的快,然而第二日的凌晨,惊觉卫初宴已在这个黑夜走了五六十里时,左寒儿愈发感到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