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她？”陈小烨问到。
    高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我表姐，以往每逢过年或者外公外婆生日，我都能看见她，我们曾经很要好，共同话题也多，可自从她家了出了事情后，她就好像与世隔绝了，我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她了，她的近况，也是从七嘴八舌的亲戚那里听来的，好像，好像很不好。”
    “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儿？”陈小烨想起那封邮件的标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心里就涌起一层很不好的预感。
    “她上大学期间，父亲得了癌症，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可惜，经过了多次化疗后，她的父亲还是很痛苦地过世了，她的母亲有一点残疾，却依旧每天都往医院跑，劳心劳力地伺候着，当她抱着那碗烹煮了一早晨的鸡汤，走进医院听到噩耗后，装着鸡汤的暖水瓶砸在了她的脚背上，碎了，滚烫的鸡汤将她那条还能走路的腿，烫伤了。她悲痛欲绝，又对所有的医院充满了恨意，死活不住院，表姐无奈，只好花重金聘请大夫到家里给她看病，就是在那段时间，表姐好像，好像从事了某种很不好的职业，当然，我也是听亲戚说的，再后来，二姨走了，走得很安详。表姐对物质没有太高的需求，便打算离开那个男人，去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可惜被抓回去三次，也被打了三次，再后来……”
    高瑶说到这里顿了顿，将目光投向陆阳，后者已是听得双眸含泪，神情激动不已。
    陈小烨长叹了一声，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比易波莉家还要悲惨的家庭，但是，她毕竟离自己的世界更近一些，他听着高瑶的讲述，心头也是如浪潮卷过，久久难平。
    “陆阳，你也认识他吧？”过了有一阵，陈小烨才望着表情同样复杂的陆阳，轻声问了一句。
    陆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千方百计想要离开的男人，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不是腰缠万贯的土豪，只是一个运气好，赚了一千多万的小痞子，那个小痞子想洗白自己，又听朋友说，现在装修市场很火爆，便花钱成立了一家装修公司，只可惜，他不会经营，几十万的红包送出去，却一个项目都没接下来，渐渐地，入不敷出，公司快要倒闭的那一段时间，他把怨恨全部倾泻在莉姐的身上，我曾经很多次，看见她满身伤痕地从那个男人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她跟了你的老板？”陈小烨惊诧地问道。
    “没错，后来，我的那位老板蹲了监狱，公司彻底倒闭了，我以为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那个糟践她的男人，会重新活一次，可是，可是……”陆阳说到这，再一次欲言又止了。
    “可是，当你在我的电脑里找设计资料，却发现她竟然又一次重蹈覆辙，对吗？”陈小烨叹气道。
    “不可能的，我相信表姐，她绝对是发错了照片！”高雅脸色通红地辩解着，可是在事实面前，她的辩解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陈小烨知道，年轻的女人一旦走错了路，就很难再回头了，她无法忍受从豪车接送变成天天去挤公交车，也无法忍受光鲜靓丽的生活变得窘迫，去一趟面馆，还要计较买十元还是买八元的。
    “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帮帮她？”陈小烨想了想，还是柔声问了一句。
    高瑶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她的表姐她了解，学习成绩并不好，工作经验也不丰富，她自己还只是个打工的，跟陈小烨无亲无故，又不欠她什么，何必要帮她这个忙呢？
    更何况，高瑶见过苏红棉，易波莉唯一引以为傲的东西，那个女人却胜她千倍百倍，她拿什么来争？
    “陈哥，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我跟莉姐做过一段时间同事。”陆阳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她虽然过着，过着那种日子，但是她很努力，一直在学习，虽然做得不是很精很细，但是效果图和施工图都会一点，可以帮我们做一点简单的工作。”
    陈小烨笑了笑，说道：“我可以招聘她，可是，我给她多少薪水呢？她愿意来吗？”
    “她愿意！”高瑶见他竟然会同意，忙不迭地说道：“陈哥，我打电话问过她了，自从收到你的回邮后，她很诧异，竟会有男人看见那几张露骨的照片后，没有像别的老板那样提出过分的要求。而且，这几天她也仔细想过了，重新做人，是她的第一理想。陈哥，你就让她过来上班吧，她说，只要每个月2000元就够了，能学到东西就行！”
    陈小烨心头苦笑一声，他倒是不差那点钱，更何况，易波莉也曾是他的同事，虽然短暂到只有几天的时间，但是，那个穿着朴素，口音带着点家乡味道的淳朴到了极致的小学妹，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人心易变，陈小烨并不清楚她变成了一个怎样的女孩，自己住在办公室，吃在办公室，把一个背景不明确的女人引进来，这样真的合适吗？
    陆阳和高瑶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没有任何心机的他们，脸上竟显现出毫不掩饰的失落感。
    陈小烨一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就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在无依无靠时，也是陷入了一个求而不得的死循环里，对未来的道路很迷茫。
    “行，让她明天就来上班吧！”他吐出这句话后，心中竟有了一丝欣慰的感觉。
    是啊，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是黑道大佬的眼中钉，还是落马高官的肉中刺，他还是原来的陈小烨，心地善良，于心不忍。
    高瑶欢呼地大叫了一声，“陈哥，你太帅了！”
    陆阳抿着嘴唇笑了笑，目光里写满了崇拜。对老板怀有敬畏之心的崇拜。
    “你们都认识，就通知她一声吧，我就不打电话了啊。”陈小烨端起那幅画，向楼上走去，说道：“早点下班，别太累了。”
    “是！陈哥！”二人笑嘻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