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万物生正式给三个弟子授课，没有背着人的言语，连山殿的殿门敞开，山脚下的无名等人也听得清楚。
    万物生讲述的是自己的感悟，这些年对大道的深入理解，还夹杂着对法则的感悟。
    天师府中的许厚德等人专注聆听，万物生讲的内容不成系列，颇为随性，想到哪里讲到哪里。
    末日飞快记录，这是师尊的感悟，未来开宗立派，这就是宗门的无上圣典。而且没日记性极好，一个字也不会落下。
    万物生也不提醒没日不要分心，作为新晋的明尊，没日的境界不缺，缺的是对做人的领悟和理解，记录这些闲言碎语，对他也是好事。
    在万物生现在的眼光看来，修行不是那么难，重要的是找到自己要走的路。在错误的道路上奔跑没用，反而会越是勇猛精进，越是谬误太深。
    万物生没有规划润秋和叶士天的道路，不是算命先生，没那个本事看那么远，但是万物生可以让他们参悟自己的心得，去摸索自己要走的路，然后万物生从旁提点。
    万物生坐在门槛上，抓着一把瓜子，讲几句嗑几个瓜子。没日眉开眼笑，提笔在笔记的首页写下「瓜子经」这三个字。
    师尊嗑着瓜子讲述大道，这分明就是极为明显的暗示——修道就如同嗑瓜子，不仅仅是不能假手于人，还必须细品其中滋味。
    幼年孤苦的润秋在风云山跟着剑尊修行多年，剑尊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她在剑道上的感悟远超万物生，只是境界不够。
    叶士天资质不高，悟性也不够好，但是他看过太多的人间百态，体会过世态炎凉。
    万物生讲述自己在不同时期的心境，叶士天感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作为一个老好人，叶士天心中也有不甘和怨愤。
    随着万物生平淡讲述自己的感悟，叶士天忽然觉得过去种种何必计较？再说计较又有什么意思？
    当年苦苦寻道的热忱，遭到了太多打击之后的心灰意冷，原本就性子恬淡的叶士天觉得自己此生也就这样了，莫不如与人为善。
    当叶士天意外成为天师的记名弟子，从此在世人眼中就是一步登天。叶士天最初充满期待，后来万物生什么也没传授他，叶士天觉得自己有这个名头就应该满足了，毕竟是记名弟子，不会得到真传，也别奢望太多。
    此刻与两个真传弟子一起聆听教诲，叶士天好像忽然明白了。师傅也不是那种上进的人，不同的是每一次师傅总是能够通过努力去改变这一切，自己差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叶士天跪在那里，已经听不到万物生在讲些什么，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师傅的寓意不会这么浅薄，而且大师姐润秋也没有得到什么指点，并不是对他这个记名弟子有什么偏见。
    叶士天抬头，看着万物生坐在门槛背对大家的背影，他没来由的觉得平安喜乐。
    叶士天在万物生问道的时候说「鸟在天上飞，鱼在水里游，看似自由自在，实则羁绊重重……
    现在叶士天觉得自己错了，怪不得当时师傅沉默良久。鱼就应该在水里游，鸟就应该在天上飞，这才是天性。
    万物生露出微笑转身，说道：「叶士天，你悟了吗？」
    叶士天顿首说道：「顺应天性，不可强求。」
    万物生说道：「对别人来说是废话，对你来说是突破。人生百态，各有各的际遇，这才有大道三千。」
    叶士天匍匐在地，没日欢喜赞叹，果然大道至简，对于别人来说，理解出顺应天性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二师兄能够悟出这点……到底是和真义？
    人生百态？没日连如何做人也不明白，他是空具人形，不习惯人世的生活，也不愿意和人打交道。
    不过人生百态这句话大有深意，也许自己应该尝试着在先庭祖地学着如何做人。这里是师傅的故乡，说不定可以理解师傅的心路历程。
    万物生说道：「今日讲道就到这里，再悟。」
    一个没日站起来，他躬身说道：「弟子想要出去走一遭。」
    万物生说道：「去。」
    没日的分身走过门槛，万物生随手拍下去。没日的气息被压制了，他被打成了一个只有练气期的小修士。
    旋即万物生拂袖，没日分身直接出现在风云山附近，悄无声息出现，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至于没日要如何尝试融入先庭祖地，尝试着去做人，那就从练气期开始，先庭祖地在法则之下，万物生动念即知。
    万物生仰头看着东方破晓，长夜即将过去，繁星退隐，照样即将升起。留在天师空间的分神依然存在，只是天师空间到底位于哪里，依然不得而知。
    万物生发呆的时候，石书剑鞘再次传来禅唱，万物生心境平和，完全忘记了那三个跪在地上的弟子。
    万物生取出龙皮，把自己在大世界看到的法则篆刻在上面。日升月落，月落日生，一个个日夜过去，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响起道：「师傅，我领悟了。」
    万物生停下龙皇笔说道：「说说。」
    润秋狼狈说道：「修行就是吃喝拉撒。」
    万物生挥挥笔说道：「算是入门，赶紧去。」
    润秋飞奔而出，叶士天依然在发呆，他觉得自己遗忘了许多烦恼，可是一个让他喜悦的念头怎么也捕捉不住。
    没日的分身去到处闲逛，本体坐在那里在整理笔记，没日越是整理越是欢喜。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没看到师傅也在使用龙皮记录法则符文吗？
    龙皮上密密麻麻填满了法则符文，如同满天星斗烙印在龙皮卷中，龙皮随着法则符文的不断添加而变得更加凝重，似乎法则符文异常沉重。
    润秋什么时候返回来不得而知，万物生手指不断抹过龙皮上的法则符文，把重复的冗杂符文抹除。
    整理之后的龙皮上面法则符文璀璨，在骄阳下折射出银灿灿的光芒。丁卯司马卿从万物生身边鬼祟走过去，蹲在润秋身边偷偷捅她。
    润秋不明所以，丁卯司马卿指着万物生手中的龙皮，润秋不明所以，她不懂法则，虽然是天师的开山大弟子，只是师傅没传授她法则啊。
    丁卯司马卿大恨，咋就这么笨呢？万物生把龙皇笔丢过去，砸在丁卯司马卿的脑门，丁卯司马卿抱头鼠窜。
    润秋捡起龙皇笔膝行来到万物生身边说道：「师傅，您别生气，我没想学习法则，我没这个天赋，平时看法则，没有任何感应。」
    万物生问道：「真不明白司马卿的意思？」
    润秋问道：「司马阿姨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万物生把龙皮卷起来交给润秋说道：「不明白也是好事，心思没有最好，有了不用也行。这是为师精心凝练的法则，拿去没事儿翻翻。」
    润秋说道：「这是师傅的护身法宝，弟子怎么可能收这个？不可以的。」
    万物生说道：「开山弟子，总得有像样的礼物，否则岂不是和你两个师弟一样待遇了？」
    润秋惊恐说道：「师傅，不可以有分别心。弟子认为同样是弟子，这就要同样对待，否则难免会有怨怼之心。」
    万物生说道：「你说的是叶士天还是没日？叶士天通晓人情世故，他不会嫉妒；没日比你还单纯，他不懂嫉妒。」
    润秋捧着龙皮和龙皇笔极度不安，她是开山弟子，这个的确很好，后来师傅收了一个记名弟子，润秋觉得欢喜。
    没日到来，润秋依然欢喜，二师弟实力不行，三师弟很强，这会成为师傅的好帮手。
    孤儿出身的润秋真的为了多了两个同门而欢喜，她觉得天师门下应该人越多越好，但是师傅把这么珍贵的礼物赏赐给自己，这就不好了。
    万物生站起来，舒展着身体说道：「龙皇笔与龙皮卷是你龙皇师伯本体遗留的宝物，这份心意比为师书写法则符文更重。」
    润秋嗫嚅说道：「师傅，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弟子明白，师傅……也应该明白。」
    万物生说道：「你二师弟和三师弟比为师年纪还大，他们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给你，就收着。
    龙皇笔多年来为师书写法则，拥有了一定的灵性，好好温养，威力会不俗，毕竟法则侵染多年，好处不在龙皇笔之下。」
    龙皇的声音在远方响起道：「知进退，懂得珍惜同门之谊，这样的弟子比宝物更重要。」
    万物生迈步走下须弥峰说道：「还行吧，就是实力参差不齐，短时间内没办法放出去独当一面。」
    龙皇呸了一声，矫情，这就是矫情，这么好的弟子也能挑出毛病，不要的话给龙皇，龙皇绝对不会鸡蛋里挑骨头。
    万物生提着天诛剑站在须弥峰下的小禅寺，看着空荡荡的简陋寺庙，万物生再次仰头看天。
    天师空间寻觅不到，那就是机缘不够，也没必要继续强求。在大世界看到了绚烂的法则，也许可以从自身的不假外求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