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事已至此，苏慕晚索性放弃了挣扎，一脸生无可恋地等候着洛琼华的发落。
    出乎意料的是，洛琼华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上面。她逼近苏慕晚，与她对视，像是执着于答案的孩子一般，追问道：“如此，你可曾有心悦之人？”
    不料这一问，却把苏慕晚给问住了。
    姑且不说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无端地想起“苏遇”这个名字，其实在现实世界里，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个身影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那个人，在自己看来始终是无法被替代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对那人的感情仅是单纯的爱慕，如今再仔细想想，似乎并非如此。
    不是爱慕，而是感激和依恋。感激是救命之恩的感激，依恋是亦师亦亲的依恋。
    甚至，有些悔恨。
    不过，自己在悔恨些什么呢？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对那人可以有千万种感情，但唯独不可能有爱慕。
    过往固然重要，但珍惜眼前的事物才是当务之急。既然如今的她深爱着洛琼华，那她便会一心一意地对待她。
    “可言之有，亦可言之无。”苏慕晚没有回避洛琼华的目光，坦荡荡道，“我的确有一念念不忘之故人。我曾误以为自己对其抱有爱慕之心，如今细想来并非如此，纵使我已然记不起任何与其有关之事了。眼下我心悦之人，是你。故于我而言，你便是我的全部。”
    她刚说完没多久，石室后方的那面石壁的正中央，一块两米多高、三米多宽的矩形缓缓升起，原本封闭的石室就顿时就多了一个出口。
    “眼下看来，方才那三问中，你不曾欺瞒我。”洛琼华浅笑着后退了一步，随后用左手缓缓地揭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
    纵然先前已经见过洛琼华真正的样子，苏慕晚依然被狠狠地惊艳了一下。
    靡颜腻理，足以惑阳城、迷下蔡。
    “方才那是......”苏慕晚装作淡定地移开视线，求证着心中所想。
    “姻试。”洛琼华看起来心情颇好，对苏慕晚解释道，“自你踏入神皇墓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携伴侣回门以谋求列祖列宗之认可，乃是神门一贯之风俗。”
    难怪......
    这么说来那个不存在的“九转丹”其实是你用来引我前往神皇墓接受考验的诱饵？
    还顺带以你的角度给我设置了一道关卡——
    只要我足够在乎你，自然愿意为你涉险。
    说起“九转丹”，苏慕晚猛然想起了刚才从毕君武的身上获得的灵感——
    既然“青灯”可以让入了魔以后的人变回原来的模样，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让堕入鬼道的人变回原来的模样？
    如果洛琼华的肉身能够变回堕入鬼道前的状态，那么就不存在灰飞烟灭一说了。
    苏慕晚原本还想就这一灵感旁敲侧击一下流年，看看这个方法是否可行。如今想来根本没有必要，可不可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干就干。苏慕晚立即召唤出了“青灯”，随后闭上了双眼。
    “吾主，有何吩咐？”
    “救赎·复来归。”苏慕晚闻言不假思索道，提着“青灯”的手激动得颤抖。
    但这次，“青灯”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苏慕晚不信邪地冲上前一把抓住洛琼华的右臂，速度快得让洛琼华触不及防。她本想通过拉起洛琼华的右臂从而牵起她的右手，但却万万没想到这回连对方的右臂也抓了个空。
    “看来你仍未完全参透沐思烟所说的‘青灯’之‘救赎’之意。”流年这回不再称呼沐思烟为“主人”，“她确实曾与你说过‘复来归’，然那是‘生当复来归’。”
    生当复来归......
    那么死......
    则当长相思。
    从不轻易落泪的苏慕晚闻言即刻红了眼眶。
    毕君武虽然沾染了魔气堕入了魔道，但他还是个活人，因此“青灯”能让他重新变回入魔前的模样；而洛琼华虽是以生人之躯堕入的鬼道......
    何为鬼道？
    阴司泉路，亡灵络绎。
    鬼道之人，皆是已故之人。
    如此，怕是只能“长相思”了。
    “莫伤悲。”洛琼华见状，用尚未虚化的左臂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那模样好似抱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生死有命。我本了无牵挂，如今却心念于你，故必当竭力存活，以求多伴你一些时日。”
    怪不得......
    怪不得她之前特意跟自己说除了那件嫘祖蚕衣以外她没有什么可以给自己的，还告诫自己跟她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原以为自己还是没能打动她的心所以她才说这种话好让自己退缩，却没想到是......
    她早就知道了等待着她的结局。
    她不想让自己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
    苏慕晚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让那泛红的眼眶变得湿润，然而却是徒劳的，最后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
    总有一天她会消失的。
    可能是在夜里自己刚刚闭眼的时候，可能是在第二天睁眼的一刹那，也可能是在谈笑风生的下一秒。
    又或许，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苏慕晚想着想着，闭上了双眼，绝望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