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打开偷看啊。”舍友摆摆手。
    这本日记，曾被她拾起，又归还。
    兜兜转转，还是被递在她面前。
    唐青亦的指腹抚着封面。
    她低声认真道：“谢谢。”
    与舍友告别后，唐青亦在校内寻了一处长椅落座。
    椅上落了一些细叶与花瓣，被她轻轻拂去。
    【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很轻，冷冷的……和她一点都不像。】
    【她有着很漂亮的眼睛，好想被她仔细地看一看。】
    【想和她牵手。】
    【想吻她，好想。】
    很细碎的笔触，杂乱无章，甚至难以连成连贯的句段。
    只是单纯、极端地记录，那些私密的暗恋与窥探从笔尖倾泻，薄薄的纸烙下深深的印痕。
    【好想她。】
    【好想……唐青亦。】
    【唐青亦。】
    ……
    【唐青亦，好喜欢被你看着。】
    【看着我。】
    ……
    唐青亦触碰着那些印痕，触碰着自己的名字。
    日记本并不完整，大约撕去了三分之一的纸张，呈现在唐青亦面前的，是触目惊心的想念与爱慕。
    从五六页之后，满页只剩下唐青亦的名字，一笔一划，端正隽秀得令人咋舌。
    好像……这三个字足够承载所有的情感。
    那些饱满的爱.欲，疯狂的渴切，小心翼翼的请求，柔软温顺的期待——
    【唐青亦】【唐青亦】
    唐青亦仿若听见细微的碎裂声音。
    有她无法控制的、浓郁的情绪从缝隙渗出、流淌，在酝酿。
    愈演愈烈。
    最后，都变成棠糖在她耳边的细声呜咽：“唐青亦……”
    唐青亦的心猛地一跳。
    她合上日记。
    .
    唐青亦提着甜品站在公交站台，她身后，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偷偷拿手机拍她。
    她淡淡看了一眼，那几人反倒愈显兴奋，似是抓拍到她的正脸，小声地欢呼。
    【今天迟了一些，人很多，从地铁出来刚刚才坐上公交车。】
    口袋里传来震动，唐青亦低头拿出手机。
    【唐青亦……今天晚点来接我呀，等我到了，就打电话给你。】
    唐青亦看了两遍信息。
    她回：【有位置坐吗】
    【一开始有的，但是有个姐姐怀着宝宝，我看她上车就让给她了。】
    唐青亦盯着屏幕。
    【那个姐姐和我说谢谢，跟我聊了好久……啊，她刚刚问我，我有没有对象。】
    【你怎么说】
    【我告诉她……我爱人很厉害，长得也好，喜欢她的人很多。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和她在一起。】
    很快，棠糖又补充。
    【我们已经在一起六年了。】
    唐青亦抿了唇。
    她不记得棠糖有很花很大的力气追到她。
    棠糖对她的吸引力……唐青亦完全抗拒不了。
    这些……棠糖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被唐青亦需要着，被唐青亦时时刻刻在意着，想念着——
    她们才分离了几个小时，唐青亦已经开始想念她。
    ——棠糖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唐青亦爱着了。
    【唐青亦，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六年是不够的。
    太短暂。
    这么快就过去了，记录在日记，也只是一沓薄薄的纸。
    唐青亦在输入框编辑很久，打了一大段话。
    她听见那群小孩在笑。
    唐青亦皱了眉，将所有字删除，好半天，重新发送。
    【嗯】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手机铃声响起。
    棉花糖一样的歌声，绵软而轻灵，怯怯地吐露情意。
    唐青亦抬眼，瞥见一辆徐徐接近的蓝色公交。
    她接受通话：“棠糖。”
    “唐青亦……我到了。”棠糖的嗓音很软。
    手机内传来广播提示音，女孩随人群下了车。
    唐青亦凝神看着。
    棠糖很白，纤细而丰盈，长发挽起，耳廓玉润小巧，肌肤薄，亲一亲便会泛着血色。
    她长得太好，是抽条的花苞，饱足了水分，在柔嫩的顶端凝着娇，绽着艳。
    馥郁而香甜。
    惹人驻足。
    “棠糖，看右边。”唐青亦道。
    棠糖脸上柔软的神色微滞，随后小心地放轻呼吸瞧过来。
    浅褐色的瞳中一层层漫了憧憬与欣喜，余波漾了漾。
    “唐青亦……”她又在唤她。
    在手机里，在唐青亦眼前。
    棠糖握着手机，急忙忙地向她走来。
    她似乎总是这么着急。
    在走向唐青亦的时候，总是要急切一些。
    ——迫不及待地想站到唐青亦面前，迫不及待地想抓住唐青亦。
    唐青亦想起中学时体育馆的那场雨，想到那个不成形的拥抱。
    眼前的时空交叠起来。
    幼年的棠糖，成年的棠糖。
    总归都是，用同一种目光注视着她的棠糖。
    她们在向唐青亦走来。
    唐青亦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二十岁的自己。
    一个时空的她碾碎在车轮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应当是同居人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