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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真假,冯素贞也不想让天香知晓太多,借口张绍民曾让自己为他的孩子取名一事,要去丞相府走一趟为由,趁着夜色,只身去找张绍民。
未免让有心人发现,冯素贞没有提前递拜帖,到了丞相府大门口,张绍民才听了门房来报,披了件外衫就急忙出来迎接冯素贞,让她致歉了好一阵。
“冯兄别说了,再说可就见外了。”因为太晚,张绍民不好在府中众人知晓的情况下领着男装的冯素贞去梅竹房间,便引着她去了书房,“冯兄,你先坐着喝会儿茶,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若是不知冯素贞女儿身,兴许张绍民就懒得换衣衫了,但现在知道了,张绍民就得以示尊重,整理好仪容方可会面。
去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衣冠整齐的张绍民就回到了书房,对冯素贞拱了拱手,问道:“冯兄这么晚过来,是为何事?”
冯素贞再次表达了歉意,才道:“一是为令郎取名之事。思考了数日,翻《离骚》见之‘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君子一诺当值千金,方有资格立之天地,所以谓之成言。”
“张成言……”张绍民低声念了一遍,随后轻声一笑,“冯兄怕不是在提醒我,别忘了对梅竹的承诺。”
冯素贞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看着张绍民不语。
心领神会的张绍民,转身走至书桌前,拿过一张干净的纸,提笔将名字写下,唤来外面的下人,让他将之送去给夫人过目。
“冯兄,赐名犬子之情改日再请你喝酒答谢。刚才你说此乃其一,那么其二呢?”
“张兄可在之前得知皇上的这番旨意?”
张绍民微微缩了一下眉,沉吟了一下对冯素贞说:“我也不对你隐瞒,其实之前却有耳闻。我宫中有耳目,之前告知过你,只是皇上未开金口,我也不知事情会不会有所变化,故而未与你讲。”
“王公公今日在朝堂之上,又是如何?”
“哎,”张绍民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看着冯素贞道,“想必长赢兄和清乐接你回京之时,有告知过你京城如今现状吧?”
想起当初刘长赢两人对自己的劝说,其中是有王公公的一番说道,就今日之事来看,刘长赢说的还有所轻言。
见冯素贞点头,张绍民道:“皇上宠信王公公,据说是因为王公公在皇上登基之时,为皇上做了不少事。先皇还在世时,皇上尚能勤政,自先皇殡天,皇上便再无后顾之忧。先前的殉葬之事,便是王公公对皇上献的策,其实就是王公公想从后宫之中捞点好处,没想到被冯兄解了局,我还准备提醒冯兄注意王公公报复,也是奇怪,王公公居然没有找你的任何麻烦。”
这事冯素贞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有些骇然,“那可是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他怎么能只是为了敛财就视如草芥?”
冷笑一声,张绍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王公公唯一的爱好就是金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这次皇上的木鸟飞天的旨意,也是他搞出来的。”
“难怪……他的每一条计策,都点在了皇上心尖上,皇上如此宠信他,以致他一个宦官都敢妄议朝政。长此以往,岂不是亡国之兆!”
张绍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要给王公公满意的黄金数额,事无大小,他都能让皇上答应,并且下旨。这满朝文武大臣,有一大半都求他办过事,所以,也没几人是真心想扳倒他。”
“简直荒唐!”冯素贞一听,怒不可遏。
“不过好在目前为止,还未动摇国之根本,尚……”
“张绍民!你是丞相,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国之将亡,便是从细微之处开始腐败,你不加阻挡反而说‘好在’?‘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等事态严重,你又如何去补救?”
“冯兄……”
“做臣子的应‘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本末颠倒,如何承担起辅佐君王之责?如何率领百官治理天下?”
“冯兄……”
“你……”冯素贞看着张绍民一脸无奈状,突然醒悟自己如今身份,收回了指着张绍民的手指,叹了口气,对张绍民拱手道歉,“对不起张兄,我、我失礼了。”
“没有,冯兄所言句句在理。是我之前想得太过乐观,见王公公所行之事尚无罪不可恕,故而睁一眼闭一只眼。如冯兄所言,国事无大小,事事皆以要事处之,是为臣子本分。该我向冯兄赔罪才是。”
冯素贞忙伸手托起张绍民的两肘,不让他行礼,道:“折煞了。我还有最后一事想问张兄。”
“冯兄请讲。”
“张兄与刘太师可熟稔?”
张绍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仅同僚之情。冯兄为何要问起刘太师?”
“没什么,既然张兄不熟,那就没事了。打扰你这么久,实属过意不去,我还是先回了。麻烦告诉梅竹一声,今日太晚,我不方便去看望她,改日有机会再见。”
“梅竹识大体,她会明白。”
冯素贞见张绍民说的自然,微微一笑。
直至送到大门,张绍民看着冯素贞的轿子安然离去,才转身回了府。而他不知,在京城官员们聚集居住的大街上,会有明目张胆的行刺活动,让他差点再无颜面去面对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