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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烛台,快步把烛台移近了坐榻。
楚拂拿了一根银针出来,半跪在榻下,微微掀起暖被,捏住了燕缨的足踝,看清楚她的足底穴位后,银针便落了上去。
万寒从足起,行针能激起的也只是星火之暖。
她的指腹与燕缨冰凉的肌肤相贴,小郡主那冰凉的寒意丝丝透入,每一丝都让楚拂发自心底的害怕。
“撑住……求你……”
楚拂又急又怕,行针过后,她仓皇地搓着燕缨的足底,却迟迟没有回暖的迹象。
她猛烈地摇了摇头,“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我不食言你也不食言的……你说要等我医好你的!”
燕缨眉角微跳,似是听见了楚拂的声音。
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虚弱到根本睁不开眼睛。
楚拂颓然停下了搓揉足底,她扯开了自己的衣带,将半湿的外裳脱了下来,紧紧地把燕缨拥入怀中。
寒意沁怀,燕缨冰得好似一具冷玉雕刻的石像。
“暖起来……快暖起来啊!”
楚拂痛声哀求,每个字都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
她的掌心快速摩挲着燕缨的背心,心脉若是凉透了,便是回天乏术,注定一命呜呼了。
楚拂的掌心已开始发烫,可这烫意熨在燕缨背心,却好像是一簇小火贴上了寒冰,根本没有用。
“拂……”燕缨拼尽全身的力气,只能艰难地发出一声气音。
楚拂身子猛地一震,这算是燕缨唯一还透着的生机。
“我在!你撑住,一定要撑住了!”楚拂吸了吸鼻子,索性拉了暖被起来,身子贴上了燕缨的身子,又腾出手来,拉着锦被圈住了她与她。
她能让她暖起来的!
燕缨的呼吸很是微弱,她能感觉到楚拂的温暖,可她冰凉的身子却汲取不进半分温暖。
她怕是……撑不过去了……
再不甘心又如何?
天命如此,她强撑了那么多年,全身都透着一股早已朽烂的无力感。
她活不成了,可拂儿得好好活着。
她如今已护不得拂儿周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离开,离开临淮行宫,有多远走多远。
燕缨缓了许久,再次拼尽全力地用气音道:“走……”
楚拂一手捧住了燕缨的后脑,一手搂紧了燕缨的腰杆,她坚定地回道:“我哪里都不去!”悲意噬心,她泣声道,“你给我听好了,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傻拂儿。
她还有那么多的大好年华,何必折在她这个将死的病秧子身上呢?
“走……”
“你再说一次,试试!”
楚拂突然悲声大喝,“你招惹了我,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完了?”
燕缨凄然歪头,枕入了楚拂的颈窝之中,眼泪从眼角滑落,沁湿了楚拂的内裳衣领。
如若她能好好活着,她怎么舍得拂儿离开她一步?
“暖起来……”楚拂双臂收拢,将燕缨抱得更紧,“别让我……懊悔一世……”
如若她能把局势看得再明白些,如若她能发现天子对秦王一家有杀心,她绝不会如此莽撞地设局在这个当口拆了燕缨与世子的姻缘。
雪上加霜,她也算得上天子的帮凶。
楚拂又自责,又害怕,手掌贴在燕缨背上慌乱地摩挲着,心头不断祈念着——再暖些,再暖一些,只要能让缨缨回暖,她宁可折去自己二十年阳寿!
与此同时,绿澜在偏房之中慌手慌脚地燃好了炉火,打了半壶水,把水壶搁在了炉子上,恨不得立即水壶中的热水就能沸起来。
她身上已经湿透了,可此时哪里还能顾忌自己冷不冷?
郡主今日的情况很是糟糕,本就才咳了血,突然又被淋了个透。
寒气入体,今夜怕是要闯一回鬼门关了。
绿澜越想越怕,忍不住对着炉灶跪下,双手合十,虔诚求道:“灶王爷,求求你,保佑我家郡主,撑过今夜吧。”
“她是个好主子,从来不骂人,待我也很好,她不该短命的。”
“灶王爷,你就显显灵,保佑保佑郡主。”
“求求你……”
说到心酸之处,绿澜对着炉灶接连叩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沾满了泪痕。
快些,再快一些吧。
她吸了吸鼻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焦急地看着炉火上的铁皮水壶,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暖透铁皮,才能把里面的半壶冷水烧热呢?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慢到所有人都感觉是煎熬。
水终是烧开了,绿澜匆忙拿了盆来,掺了半盆凉水后,把热水倒入盆中。
她又接了一壶冷水,再放上了炉火上烧着。
兴许这盆热水还不够呢?
绿澜端起水盆,快步往佛堂那边走去,来到紧闭的房门前,她唤道:“楚大夫,热水来了。”
“好!”楚拂终是等到了热水。
她小心地扶着半暖的燕缨倒在了榻上,哪知燕缨不知何时揪住了她的衣袖,翕动唇瓣,似是要说什么。
“不要胡闹!”楚拂焦急,生怕她好不容易才暖起她一半,她这一走开,又是前功尽弃。
燕缨吃力地摇头,似是反驳,她并没有胡闹。
楚拂轻叹,凑过了脸去,仔细听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