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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太后一惊,道:“怎么,陛下这么早就要立太子了?”难道他的身体真的出问题了?
霍太太道:“娘娘不知道,朝上早就有这风向了。”事实上呢,如今霍光还活着把持朝政,刘询虽有这心,但是他完全不敢说出来。
上官太后道:“姥爷怎么说?”
霍太太似笑似嗔道:“大将军这人您还不知道吗,他那么迂腐,有些事情他永远不肯做的。”
上官太后听了霍太太的话,顿时想起从前的一件事。那时候昭帝病入膏肓快死了,因为她始终没有怀孕,奶娘就建议她让她装怀孕,等七个月后从民间抱个男胎回来充当早产的皇子。她就跟霍光说了,霍光听后断然拒绝,还训斥了她一通,说皇家血脉岂容混淆,差点儿把出主意的奶娘拉出去砍了。
那时候她还太小,被训一顿就算了,只不过是沮丧了几天。现在可是真后悔啊,如果那时候她抱养个儿子进宫,现在她的太后之位一定稳稳的,并且她还可以学吕后、窦太后参与政事,而不用像现在一样在长乐宫里做一只绣在屏风上的鸟,她飞不出去,只能腐烂在屏风上。
想到这里,她那种从小被谆谆教育出的顺从、胆小、听话这些品质一时间被她挣脱,而源自造反的上官家的大胆、狂妄、不安分的血液却在身体里被霍太太鼓动着沸腾了。
这会儿她们说话,没有别人,上官太后压低声音道:“姥爷就没想过效仿我阿父和爷爷吗?”
霍太太被她吓住了,嘴巴张得很大,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您……”
上官太后低声道:“我不爱当太后的荣华富贵,只求能像个平凡女子一样,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霍太太回到家还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扑腾扑腾的使劲的跳,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她一回家,霍光就把她叫过去,训斥道:“成君说你有心去毒杀大皇子?”
霍太太道:“老爷别说我了,还有个更狂妄的呢,您不知道太后今天跟我说什么。”
霍光蹙眉道:“怎么?”
霍太太道:“太后说您没想过效仿上官家么。”
霍光顿时感到气闷,怎么家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胡闹,上官家落的什么下场,你们也想被拉到菜市场斩首吗?”
霍太太笑道:“老爷,瞧您说的,上官桀那时候不成功,是因为当时朝上有您,现在朝上有谁可与您抗衡啊?这汉高祖刘邦也不过是草莽出身,他做得皇帝,咱们做不得啊?”
霍光的儿子霍禹今天正好在家,他刚进霍光书房就听到这个,赞同道:“阿母说的是,陈胜吴广不也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嘛,阿父,如今咱们霍家权势滔天,等您百年以后,陛下未必想杀咱们,但碍于咱们的权势也不得不动手。如今陛下根基未满,正是咱们动手的时候。”
霍光道:“胡闹,我受武帝所托,辅佐少主,匡国家,安社稷,怎么能和上官桀一样做乱臣贼子?”
霍禹顿时跪下,一面流泪一面叩首道:“阿父,您之前废黜昌邑王刘贺,扶持当今登基,虽是为了大汉基业着想,但也是罔顾为臣之礼,哪个帝王能不在意?如今陛下势弱,不得不退让三分,可是儿子求您为子孙计,想想日后陛下羽翼丰满,咱们霍家该如何自处?”
霍光一时语塞,瞧着儿子在烛光下的脸孔。他这辈子只有霍禹这一个儿子,霍禹小时候霍光太忙,都是由霍禹的母亲带大的。他母亲出身虽不错,却没多大见识,所以这个儿子养的也十分平庸,饶是霍光是他亲爹,也觉得他还不如自己年轻时候的一半。等自己死了,霍禹能守住霍家吗?但是……如果连家都守不住,他能守住天下吗?
霍禹见他脸上现出迟疑之色,继续道:“阿父,您最疼爱小妹了,您可想过等您走了,陛下出手对付霍家时,小妹在宫中的命运会是什么样?高皇后薄姬死了,景帝废薄皇后立孝景皇后王娡为后。孝文皇后窦猗房死了,武帝废陈皇后立思后卫子夫为皇后。有这些先例,陛下师出有名,岂会手下留情?”
霍太太也在旁边帮腔,哭着道:“我可怜的成君啊。”
霍光道:“你先起来吧。”烛光下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情。
霍禹道:“阿父……”
霍光道:“这么大的事岂可仓促间就决定?我再想想。你快起来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跪就跪!”
霍禹笑道:“您是我阿父,儿子跪老子不是天经地义嘛。”
上官太后等霍太太走了,看见从门口走过来的奶娘的脸,顿时刚才身体里那沸腾的热血就冷却了下来。她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还好那些话没被奶娘听见,不然又要被她说一通了。想了想,她叫来太医,询问刘询的身体,她作为太后,关心儿子是天经地义,那太医也没奇怪,就说刘询最近身体不错,活个二三十年是没问题。
上官太后一听他这话,心里更后悔了。
刘询还可以活得很久,她何必为了那飘渺的愿望去冒险?何况,她心里到底是对他有情意的。虽然那情意因为前段时间霍光的动作压下去了不少,但他毕竟是她唯一动过心的人。如果霍光成功,刘询大概只有死路一条,连那荒淫糊涂的昌邑王都不如。怎么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能后悔吗?她该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