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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般构思倒是精妙,我也去看看。”
等郁洛推荐完,他把报纸往前一翻,才看清楚这篇小说的作者名字——萝梦。
郁洛的心情顿时就有些复杂了。
——实在是,他又想起了萝梦写的那篇《光华》。
怀着这种复杂的念头,等另外几个同事看完《黄粱一梦》,拉着他一起讨论剧情时,郁洛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回到家里,他才刚坐下休息,妻子齐珂给他端来一杯水,顺口就给他推荐起小说,居然还是《黄粱一梦》。
齐珂道:“这个叫萝梦的作者,她前一本小说《明月》我读过,写得只是可以,这本小说却突飞猛进,感觉像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打通任督二脉一般。”
——
此时,“高人”衡玉正撑着伞,提着准备好的礼物,敲响了一处四合院的大门。
她是过来探望邓谦文先生的。
昨天,关雅关奶奶在给她寄自家做的酱菜时,还在信中提了一句“邓先生病了,大夫说是郁结于心,我实不知他这般年纪了,又何必折腾自己”。
郁结于心。
想到如今内战再起,衡玉大概猜到邓谦文在担忧什么事情了。
关雅在信中只是随口和她抱怨,不过衡玉既知道邓先生生病了,又没什么事情要忙,就打算上门探望一番。
关雅出来迎接她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不在信中和你说那句话了,还惹得你亲自上门一趟。”
衡玉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这倒是无妨,原本也是打算过来拜访您和邓先生的。”
她称呼关雅为“关奶奶”,对邓谦文,倒是习惯称呼“邓先生”。双方都是洒脱不拘小节的人,也就没特意改变称呼。
关雅伸手接过礼物,又道:“就这一次,下回上门别带礼物过来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里屋。
屋子里萦绕着一股中药味,邓谦文坐在椅子上翻看报纸,笑着与她打招呼。
衡玉不着痕迹打量他一番,只觉得从他的脸上表情,倒是看不出关奶奶所说的“郁结于心”。
关雅瞪他一眼,“你就在衡玉面前装吧,昨天夜里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被夫人拆穿,邓谦文好脾气笑笑,“我只是生病了有些难受,没那么容易入睡。”
坐在旁边,衡玉笑着转移话题,寻一些趣事和邓谦文、关雅聊天,话题还聊到了季复礼身上。
季复礼已经到武汉三个月了,家里人只收到他的一封信。信很厚,多是说些训练的趣事,偶尔说一些他遇到的小麻烦,但那些真正受苦受累的事情是绝口不提。
衡玉最后总结,“他在报喜不报忧。”
邓谦文叹,“复礼就是这种性子。”
衡玉点头,对邓谦文的话表示赞同。
中途关雅出去,和厨娘商量着准备午饭,衡玉陪邓谦文下棋。
下了几步,邓谦文顿时轻“咦”一声,脸上流露出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来。
一盘棋下到最后,邓谦文败象尽显,他爽快将白子扔回棋盒里,主动认输。
在被关雅喊去吃饭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等吃完饭,你再陪我下一局吧。”
衡玉失笑,瞧着他在下过一盘棋后心情好了不少,顿时应了一声“好”。
吃过午饭,两人又下了一盘棋。
不过下完这盘棋后,邓谦文脸上却是流露出几分倦色。
衡玉不再多留,连忙起身告辞离开。
“下回有空了再过来陪我下棋。”邓谦文脸上多了几分笑。
衡玉含笑应了。
她离开时,外面的细雨还在下着。衡玉撑着伞走出四合院,迎面就碰到一个熟悉的人。
“柳先生?”
柳余生停下脚步,回想了一番,这才把她认出来,“原来是季二小姐。”
“您也是过来探望邓先生吗?”
柳余生手里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又走到了邓谦文家门口,来意自然不难猜。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是邓先生的编辑,听说他病了,这不,趁着有空就过来探望他。”
两年前,衡玉在咖啡厅遇到柳余生和邓谦文接头那一次,柳余生刚从上海回到北平,还没安定下来,只好用组织给的暗号和邓谦文接头,先联系上他。
等后来他成为报社编辑后,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和邓谦文接触。
他经常过来邓家要稿子,所以这一次过来探病也没什么大问题。
衡玉抿唇轻笑,“原来如此,柳先生再见。”
等她离开后,柳余生准备上前敲门,突然顿住脚步,回望衡玉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
《黄粱一梦》很快就讲到黄粱在医院的见闻,通过黄妈妈、医生、护士、病人的话,将几十年后没有战乱、平和安逸的国家娓娓道来。
它充满秩序。
每个人都可以吃饱穿暖。
每个人无论贫富贵贱,都读书识字。
于民国众人而言,小说所描述的未来,简直就像一个美好的乌托邦国度。
他们所希冀、所追求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这个问题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但现在,曲流水先生用他的笔杆子写道:“萝梦先生笔下的未来,对我来说像极了一场梦。以前我从不敢多想,因为怕从梦中醒来后,面对这残酷的、饥寒交迫的、风雪加身的世道,会忍不住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