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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留了一点。”季洋又补充。
“你这是投机倒把,是搞资本主义,走资本主义道路,是在犯罪,不要命了?”叶姣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疼,浑身僵冷。
她属于胆子小的人,认为名声很重要。
“卖都卖出去了,再说,现在镇上都在卖,靠发的粮食怎么吃得饱?街上到处都是卖菜卖大米,靠供销社不得饿死人?”季洋不以为然,“竹筐几天才编一个?等到夏收发粮食,我们干活都没力气。”
叶姣眼底挣扎,又看了眼地上的袋子,好一会才道,“绿豆再便宜,你买它做什么?你要买粮食。”
季家是不可能借给他们粮食了,去年收成又不好,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与命比起来,这些的确不重要。
“我要泡豆芽,背去镇上卖。”季洋回。
“不可以,被抓到怎么办?”叶姣否决,“我们好好上工,也……”
“怎么不可以?谁抓?巡视那帮臭小子就是小毛孩,就会吓唬人,前两年我在黑市那条街上看到卖鸡蛋的那个老头,他今天还在,也不见得出什么事,而且,他们跑得没我快。”季洋说着还挑了挑眉,“我观察过了,没人卖豆芽,这东西生得快,四五天就能卖一趟,来钱快。”
听言,叶姣有些心动。
“还有,这些是给你的书,拿好了。”季洋掏出一叠书,放在她怀里。
叶姣下意识接住,看着书本的封面,诧异间身子也僵硬起来,“这……”
“我说给你买当然不会骗你,今天在镇上我可听说明年可能会恢复高考,你不是想去上学吗?可以准备了。”他说着薄唇勾起一个弧度,有些小聪明的模样。
“真的吗?”叶姣心底的狂喜难以言语,下一秒又像被冷水浇灌下来,神情暗淡,“算了,我不去了。”
还得明年,她思想有些传统,已经嫁人便有了家庭,不可能再走出去。
“为什么不去?”季洋蹙眉。
“我不想了。”她抱着书本,垂眸道,“谢谢。”
“你不是说你想当医生吗?考上你就可以去读医学,以后当医生多光荣?”他不解追问。
“你还记得?”叶姣看向他,嘴边露出一抹浅笑,有些苦涩又欣慰。
“我当然记得,考上我就供你去,想读多久读多久。”他口出狂言。
叶姣直接笑开,“好了,该做饭了。”
她都已经嫁给他,相夫教子才是她之后的生活,季洋又怎么供她?
一切都是那么不现实,可是他这么说,听着心底还是很高兴。
“你好好看书。”季洋没多说,把绿豆拿到一边,开始张罗起来。
“你知道怎么泡吗?”叶姣把书放好,出来见他在洗绿豆,询问出言。
“记得换水就行,我先试试。”季洋倒出一半绿豆,洗了泡上,放在一边,“让它泡到晚上。”
叶姣也不懂,半知半解点了点头,反正他只是在尝试,她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两人吃了饭,下午去上工。
生产队上给每家每户都划了一块田,耕地插秧,工分按一家算。
季洋下午开始耕地,叶姣去拿秧苗,她身板子小,走两趟就累得不行,头昏眼花的。
“去那坐着,别生病了。”季洋指了指一块阴凉地,又继续在耕地。
叶姣是真怕自己昏过去,站起来眼前就一片黑,端着气也慢慢坐下来。
她知道自己营养不良,还有点低血糖,加上前段时间过得很压抑,身子越发越不好。
这一坐就出事了,傍晚两人下工往回走,途中遇到张艳,也不知道谁又在背后嚼舌根,对方黑着一张脸,冲着叶姣骂,“不知道干活,只知道偷懒,谁娶了你真是倒霉一辈子!”
语气尖酸刻薄得很。
“妈。”季洋皱眉,语气不悦。
“怎么?妈还说错了?看看她,身上就几两肉?事情还多,你上工她居然躲到一边休息。”张艳看向他的时候,眼底心疼极了,“你要是听妈的话,当初去那个二妞……”
“那我们搬回去住好了,这样您也看着。”季洋随口一说。
闻言,叶姣心底咯噔一下。
她以前没少被张艳和孙妙兰讽刺,若是不上工,她都不敢吃顿饱饭,更不敢睡个安稳觉。
所以当初分家,哪怕知道季洋暂时不能扛起一个家,她也同意了,生怕自己会被压抑得精神失常。
再苦她都不想回去。
张艳一听到,脸色也变了变,苦口婆心,“洋子啊,你都结婚了,妈不能再照顾你,得你媳妇照顾你。”
“既然不能搬回去,那我们怎么过都行,妈就不要多说了。”季洋收敛神色。
“那不行,嫁人就要照顾好家里的男人,你媳妇就是懒,全村就没一个女人像她这样!城里人就是娶不得!”说起叶姣,她很不满,语气都带着嫌弃。
自古婆媳关系都很微妙,尤其是乡下,婆婆总想胜过媳妇一头,年轻的时候各种欺负,上面还有个孝道压制,媳妇只能忍气吞声,生了孩子,像孙妙兰一样,开始腰杆子直了,尝试拿捏张艳。
有一些记仇的媳妇,等婆婆老了,背地里也没少刁难,反正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
像叶姣这样的新媳妇,被骂也只能含泪忍着,此时她就低垂着头,难堪又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