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页
周德璋叹了口气,心想他这个小友就是沉不住气。他引他进去坐下, 温声问:“吃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
郑宜梁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不吃, 气都气饱了!”
周德璋用手点了点他:“你啊, 就是这个急脾气。”
郑宜梁瞪了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淡定!”他气呼呼地问道:“你知道报纸上现在是怎么说李景然的吗?前天报纸上说他六亲不认两面三刀,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小人, 昨天报纸上说他好色风流, 威逼良家女子, 是奉天有名的地痞无赖, 那都说的是有鼻子有眼, 再这样让那些无良小报编排下去, 李景然的名声就真的臭不可闻了!”
周德璋也皱了皱眉头, 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但是他还是说道:“我给李景然拍去了电报,他说他自己会解决的, 让我们不用担心。”
郑宜梁急了:“他说自己解决, 这都三四天了, 报纸上那些恶心话还在继续, 他就连澄清的文章都没发出,怎么能让人不着急!”
“时候久了,他就算澄清也没有人信了!”
周德璋如何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我相信李景然心中有数。”
郑宜梁目光微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颇为怪异:“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报纸上写的那些了吧?”
周德璋哭笑不得,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李景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他好歹也活了四十几岁,如果连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都看不穿,那他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周德璋想起往日和少年的相处,不由感慨出声:“不论李景然有怎么样的过去,我们认识的那个李景然是个惊才绝艳胸怀乾坤的少年天才,与我们相交的也是这样的李景然。至于他的过去如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郑宜梁默默点了点头,咬了咬腮帮子:“明天……如果明天李景然再不行动的话,我就自己行动了!我的脾气还没有好到坐视朋友被泼污水而无动于衷!”
……
……
李廷方沉默坐在主位上,下首处坐了两排,都是李家的族老们。
小厮进来时,就见老爷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明显正在强压着怒火。族老们也是面色不善,眼神直冒凶光。
小厮抖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再看,声音细如蚊蝇:“老爷,人来了。”
李廷方冷哼了一声,“让他给我滚进来!”
几息后,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走了起来,他大概三四十岁,利目薄唇,鹰钩鼻,看起来就一副刻薄寡恩相。
他面不改色对上左右两排族老们的阴沉目光,冲位于上首的李廷方拱了拱手,沉声问道:“不知族长喊我过来是为何事?”
李廷方冷笑出声:“李廷业,事到如今你就别装了!我为何叫你,你心里清楚!”
李廷业心下一慌,面上却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族长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廷方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立刻登报,以景然父亲的名义澄清报纸上对景然的攻讧,恢复他的名誉。”
李廷业脸色也沉了下去:“难不成报纸上说错了吗?且不说他之前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就说他顶撞污蔑嫡母,又拐跑有婚约的亲妹,陷我李家于不义之地是有目共睹的。我即便是他的父亲,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件事不存在。报纸上有正义之士看不过眼发声讨伐也是正常。”
虽然二儿子突然在报纸上发声打乱了他的全部规划,但是却也给他彻底掌控长子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那个畜生若想解决这件事,就必须给他好好道歉,他才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糊涂啊!”这次发声的不是坐在首座的李廷方,而是位于他左边下首第一位的族老。他站了起来,用力点了点李廷业,气的胡子都开始抖了:“你以为李景然名声差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名声就好听了?!”
李廷业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子不教父之过,那孩子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我也有责任。之后我会把他喊回家,好好管教的。”那个小兔崽子仗着有李廷方这头老杂毛撑腰,翅膀硬了,竟敢不把他放进眼里!他这下就要让他尝尝忤逆长辈的后果!
又一族老站了起来怒斥道:“管教,到那时候他的名声就毁了!我们李家这一代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才子,难不成就要因为你的不作为而毁了吗?!”
李廷业强辩道:“这件事是他做错了,既然做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李廷方终于听不下去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李廷业的眼神像是在喷火:“蠢才!真是蠢不可及!真想不明白你这样的蠢蛋怎么会生下李景然那般灵慧的儿子!”
李廷业虽然摄于李廷方往日的威严不敢回嘴,但是眼中还是浮现清晰的不服气。
李廷方几乎要被气笑了,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打爆李廷业的狗头,他恭敬地侧了侧身,拱手道:“二叔祖,你给他说。”
被他称作二叔祖的是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位的老人。他之前一直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此时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业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让李廷业不敢小觑。
这位老人名叫李德辉,今年已经九十八岁了,是目前李家最长寿的,也是辈分最高的人。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行将老朽,平时也大多在屋里含饴弄孙,不问世事,但是李廷业并不敢因此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