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哪怕是开学的第一天，去学生科申领助学金的时候，楚幽蓝也是挺直了腰杆，一笔一划地填写好了书面申请。
    她不觉得低人一等，因为她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勤工俭学，顺利完成学业，尽快还上这笔贷款。
    事实证明，她的确做到了，楚幽蓝在毕业之前就还完了全部的贷款。
    但是，此时此刻，抓着厉谨言的手臂，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幼兽，两只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哀求。
    一个“好”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厉谨言几乎想也不想地就要答应她。
    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这辈子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在某一天还能见到叶沁，真实的，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她。
    当叶沁出现在甜品店门口的那一瞬间，厉谨言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甚至连大脑都无法思考。
    他就坐在车里，车子停在甜品店对面的马路上，对着大门。
    看到她走到甜品店的门前，打开卷帘门，一个人走进去，厉谨言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很快，她跑出来了，怀中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厉谨言一惊，那是什么？
    叶沁站在路口，试图拦下出租车。
    有一辆出租车在她的面前停下来了，但是，司机大概是看清楚了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抽搐不停的猫，很快又踩下油门，直接拒载。
    厉谨言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推开车门，操控着轮椅，到了叶沁的面前。
    她正抱着猫在哭，隐约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猛地抬起头来。
    两个人，四只眼睛，刚一对上，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你做不到吗？”
    楚幽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厉谨言一霎时回神了，从记忆里彻底清醒过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透着灵动，和叶沁那种雾蒙蒙的，带着柔媚的眼睛，完全不同。
    “抱歉，我已经不想再轻许诺言了。我和她之间……可能还会再见面，因为我能感觉到，她还有事瞒着我。”
    厉谨言承认，他感到内疚。
    也许真的被李狂沙说中，一旦他变得贪心，不想伤害两个女人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反而会无法得偿所愿。
    “但仅仅是见面而已，我说过，我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他觉得，必须让楚幽蓝知道这件事。
    她一点点地松开了手。
    不会背叛婚姻，但是不代表会停止爱她。
    多可笑啊，楚幽蓝觉得迷茫，她不是小三，但叶沁也不是小三。
    和网络上那些去带人抓奸的大婆和小三完全不一样，她没有办法将叶沁视为勾引丈夫的狐狸精，然而，楚幽蓝也不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原本属于叶沁的男人厉谨言。
    事情好像变得非常复杂，无法用常理去看待。
    “我知道了。”
    须臾，楚幽蓝轻轻地吐出四个字。
    回到娘家，她从一进门就卷起袖子，一言不发地收拾着。
    家里因为一直没人住，所以并不凌乱，只是家具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入秋了，天气很干，楚幽蓝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握着抹布，从这里擦到那里。
    她能够感觉到，因为一直弯腰，一直站着，自己的尾骨在隐隐作痛。
    但她反而觉得畅快，疼了，才确信自己活着，没有麻木，没有变成行尸走肉。
    一开始，厉谨言还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楚幽蓝完全是在发泄一样地干活，他迅速制止了她。
    “你再这样，我就马上把你从这里带走！”
    他下了最后通牒，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楚幽蓝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抹布，天气渐渐凉了，不比夏天，夏天碰水当然是特别爽，但此刻，她只觉得掌心里一片冰寒。
    “是，你做得到。”
    她镇定极了，随手丢掉了那块抹布。
    要是感情能像抹布一样，用完了就扔一边，就好了。
    她也想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头发甩甩，大步走开，如今这世道，谁离开谁不能过呀。
    但谁来拯救她的爱情呢？
    一个没什么感情经历的普通女人，爱上了一个背景复杂，身世伟傲的男人，好像从古至今都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坐着。”
    厉谨言把楚幽蓝推到沙发上，让她坐下，自己则捡起那块抹布，擦窗台去了。
    他的动作看上去非常熟练，干起活来又快又好。
    楚幽蓝一开始还纳闷儿，后来一想，哦，对，他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内务都要自己做，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她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厉慎行发来的一条微信。
    “我牺牲色相，帮你拐跑了那女人，你可要感谢我！”
    看完之后，楚幽蓝有些无语，没回复。
    厉慎行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等来楚幽蓝的消息，心头有些不爽。
    他看了看面前的房门，拿脚踹开了。
    没想到，病房里居然有人。
    厉慎行一向跋扈惯了，只有他膈应别人，没有别人膈应他。
    在他看来，自己不在的时候，谁也不能私自闯进他的个人领地。
    哪怕是医院的病房！
    “哎，你是谁啊？”
    厉慎行向四周扫了一眼，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果篮，还有一大束花，应该都是这个男人买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没空着两只手来探病，他也不好太不给面子。
    “我认识你吗？”
    只不过，厉慎行确实不认识他。
    “厉慎行？”
    童君培挑了一下眉头，微笑着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我姓童，我叫童君培，是楚幽蓝的表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沾亲带故。”
    一听到这个名字，厉慎行顿时全身警戒起来。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原来是童少，哈哈，不好意思，我刚才竟然没认出来！”
    对于童家的这个新任家主，厉慎行自然是早闻大名，只是没有机会见面而已。
    “客气，明明是我打扰了才对，事先也没有和你说一声，就这么直接跑过来了，千万别见怪。”
    童君培也连连致以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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