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厉谨言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完全舒展。
    他有些疑惑：“你为什么想要这么做？”
    那个孩子，确实可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还没了一根手指。
    以前，厉谨言刚到了这一带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对当地的一些妇女儿童充满了同情，甚至出手相助。
    直到他被一个才十几岁就生了三个孩子的小女孩给狠狠坑了一把——她背着一个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母子四人的身上一共藏了十公斤的毒品！
    厉谨言险些被她蒙混过关，多亏旁边有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将他们拦下来，仔细搜了一遍。
    那一次，他被要求停职一周，写检讨，面壁思过。
    经过这件事之后，厉谨言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一天不除掉这里的罪恶，这里的人就永远不可能过上好日子，也永远无法拥有人类真正的善良。
    金钱滋生丑恶，利益腐蚀人性。
    “还记得我说过的这件事吗？我不想拦着你做好事，但是要小心分辨，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块石头，还是一条毒蛇。石头或许会被捂热，但毒蛇只会咬你一口！”
    厉谨言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的警告，并不是多余的，火蝎也知道。
    有过这种经历的小孩，肯定心怀仇恨，很容易走上歧路。
    “我不希望他变成第二个火狐，我会让他知道，害死他家人的并不是我们。如果不能区分对错，就算活再久，也没有任何意义。”
    火蝎平静地注视着厉谨言的双眼，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玉质吊坠。
    “这是我妈当初留下来的，本来是一块玉佩，她找人切成了两半，钻上眼儿，系上红绳，给我们兄弟两个人一人一半。”
    他递给厉谨言，又说道：“你去火狐的遗物里找一找，他就算再混球，我猜，应该也不会丢掉。”
    厉谨言沉默地伸手，将它接了过来。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两块玉佩贴在一起，终于完整了。
    见状，火蝎终于流下了眼泪。
    他拼命用手抹着，但是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从他的指缝里不停地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这是今天早上，有人在清理物品的时候发现的，又送到了我这里。我见过你脖子上的玉坠，所有差不多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你哥的，特地拿来给你。”
    厉谨言拍了拍火蝎的头，就像以前一样，哄着这个聪明又单纯的弟弟。
    火蝎抽噎着，抬起头：“把这个拿给那个小孩，让他等我，等我出来了，我要把我学会的东西都教给他，只要他不要学坏，当个好人。”
    当厉谨言离开的时候，火蝎再一次叮嘱他：“老大，不要再来看我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去找你。”
    他知道，自己即将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很可能要坐几年监狱。
    而厉谨言迟早也会离开“猎鹰”，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他一直记挂着自己，很可能会心生内疚，甚至无法好好过日子。
    火蝎不希望自己一直敬重佩服的老大背负着这种压力，所以，他才如是说道。
    “我知道了，多保重。”
    厉谨言明白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话虽如此，但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火蝎真的去把牢底坐穿。
    不管怎么样，火狐之死是一场意外，不论上级如何去看待这件事，厉谨言都要凭自己的本事，尽量把对火蝎的伤害降到最低。
    结果，不等厉谨言去找上级求情，上级却主动派人来找他了。
    “谨言啊，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首长笑容可掬地问道，还亲手给厉谨言倒了一杯茶：“尝尝吧，这可是上好的普洱茶了，除了在这一带，其他地方都喝不到。”
    面对着上级，厉谨言有些拘谨，更不要说，他还准备给火蝎再求求情呢。
    “今天只谈私事，不谈公事，怎么样？”
    谁知道，首长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断了厉谨言的念想儿。
    他只好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赞叹道：“确实是好茶！”
    二人闲聊片刻，首长话锋一转，却是询问着：“谨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厉谨言苦笑一声：“首长，不是你说的吗？今天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首长哈哈大笑，摸了摸脑袋，略显尴尬地说道：“我问你以后的打算，这不也是私事吗？哈哈，你这个臭小子，几年不见了，居然开始来抠我的小字眼儿了！”
    厉谨言连忙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再说，我早就不是什么臭小子了，连我的女儿都四岁多了。”
    他掏出手机，找到一张楚向晚的照片，拿给首长。
    “呦！我得好好看一看。”
    首长抓起一旁的老花镜，戴了上去，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小女孩。
    “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可得看好了，别让那些臭小子给骗走了！唔，我看，你以后可有事情要忙了！”
    首长戏谑道。
    厉谨言收起手机，也笑了一声：“我亏欠她们母女太多了，还都还不完，要是可以的话，我以后都想陪在她们的身边。”
    叹了一口气，首长了然：“当初你已经决定离开，我劝不住你，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结果。也好，你已经贡献了十几年时光，余下的日子，好好陪一陪家人吧。我们虽然是一支铁血部队，但是，也不缺少柔情和理解。”
    身为一个军人，他已经将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完全地献给了他的国家，没有任何的保留，不惧怕任何的牺牲，这是无比崇高的，也是值得嘉奖的。
    接下来，应该尊重他的任何选择。
    厉谨言迅速起身，向首长敬了个礼：“谢谢首长！”
    看着他严肃的样子，首长摆摆手：“别说没用的了，再跟我下一盘棋吧，好多年找不到像你一样厉害的对手了，可把我手痒坏了！”
    二人找了地方坐下，就着棋盘，对弈起来。
    直到夜色降临，一老一少才终于结束了一盘又一盘的厮杀。
    临走之前，厉谨言向首长说明了火蝎的请求。
    首长略一思索，还是点头：“罢了，就答应他吧，在他出来之前，你找人先带着那孩子。”
    得到同意，厉谨言立即连连道谢。
    “一日‘猎鹰’，终生‘猎鹰’，要是‘猎鹰’还需要你，你必须回来！”
    首长下了死令，厉谨言自然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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