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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白觉得自己一定是老了,才会这么喜欢回忆过去。
熊孩子十二岁那年,七星剑法第一重小成。
彼时他高兴的恨不得原地纵跳三万尺,却硬是压下翘起的嘴角,端着哥哥的架子教育孩子,“你天资不错,但须知学武如逆水行舟,一日松懈不得,只有勤耕不辍,持之以恒,长大才能做天下武林,一等一的大人物。”
孩子牵起他的袖子,仰头问他,“为什么要做大人物?”
教主大人!这是剧情需要啊!你相信我!没有什么比魔教教主更炫酷更有前途的职业了!!
程小白决定讲道理,务必要为后续剧情打好基础。俯□,笑着问道,“做大人物不好么?无论是武功秘籍,神兵宝剑,还是金银珠宝,锦衣玉食,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熊孩子目光澄澈干净,“可我只想要哥哥一个人,我的力量可以保护哥哥就够了,哥哥若是想要,我就让哥哥金银珠宝,锦衣玉食……”
程小白失笑,“我可不用你保护……只是,这个世界很大,你就不想出去看看?一辈子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呢?”
“不管哪里,我们都可以一起去啊!你喜欢这里,我们就住这儿,你不喜欢了,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地方……”
孩子直直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庄重的好像誓言一般,“江湖之大,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有家!”
后来他们再重逢,沈星渊将朔北青山,雕琢成了春水江南,问他可还喜欢。
程小白又翻了个身,蓦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涩,看来是真该睡了。
第二日雪停了,冬日暖阳照进窗棂。梅上冰雪初融,晴光正好。
白衣公子持着书卷,倚靠在长榻上,慵懒的好似没骨头,“该去买糖饼了啊,那群孩子泼猴似的,正月初一就该挨家挨户的拍门讨了啊,还有……糯米粉买了么?也该准备揉团子了……”
公子放下书,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欸,今年的年夜饭可以交给我……你笑什么?!我的手艺比以前好多了!”
青年取了件银狐大氅走到榻边,“今天是落日楼年前最后一天开张,明日就歇业过年去了,再开门可得等到正月初八……”
白衣公子翻身下榻动作好不利落,眼睛亮亮看着青年,“我们一起去买糖饼吧,顺便……去落日楼吃个糯米鸡?”
说着便要往外走,像是耽搁片刻蒸熟的糯米鸡就会飞了一样。
沈星渊笑着给他披上大氅,上下打量一番,“尺寸恰好,倒是不用拿去改了……”
皮毛细密顺滑,针脚细密,做工细致,披在身上柔软而温暖,直要将人陷进去。程小白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以前那件。
蓦然抬眼,他看见青年眼中的他,雪衣如华,却怔愣着不知所措。
“从前过年,总是你带我去裁新衣,今年送你这件,看看可合心意?”
“……甚好。”
冬日暖阳驱散寒意,家家户户挂起了新扎的朱红灯笼,映着白墙黛瓦,极是明丽。糯米圆子的香气飘出窗棂,在长街上弥漫。各种摊贩商铺赶着想在年前赚一笔,鼓足劲儿的吆喝。大大小小的书院私塾这几日也陆续歇了假,成群结队的孩童在市坊里乱窜玩闹,笑嚷声传遍大街小巷。
秀水城里到处都弥漫着年关临近的喜意。
落日楼里依旧人声涌动,宾客如云。一楼大堂里说书人合扇拍板,中气十足,南来北往的商贩驿客忙着回家过年,小聚之后又重新赶路;二楼的茶座置着泼墨山水屏风,附庸风雅的江南文人吟诗弹唱。三楼的隔间,珠帘摇动,浮光生香,官宦富甲推杯换盏。
四楼的临湖小阁,白衣公子凭栏远望,百里碧湖雪景尽收眼底。
程小白想的是,味道还是一样好来的不亏啊!竹叶糯米鸡我要给你YES!!
身后的青年走过来,目光落在云水一白的碧湖,“上一次重逢就是看见哥哥站在这里,当时我差人拿了玉佩邀你相认……结果,你说不认识我。”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你不造么!!
良久沉默,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不想机智的岔开话题了。
“我从前隐瞒你很多事,今后或许……也不会告诉你……我虽将你抚养到十六岁,可却抛下你独自一人许多年。”语气里带了自己也未察觉的苦涩,“你为什么还愿意在我身边呢?”
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我根本,不是个好哥哥啊。
这些天的日子确实很好。
不知今夕是何夕,也未曾想以后。
过年,过完年之后呢?以后的每个年都是各过各的了。
沈星渊只觉有把利刃将心剖开,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
却是笑了,笑的好似毫不在意一般,“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再不下楼去,卖糖饼的都该回家了。”
程小白看着那双满是温情的眼,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除夕夜,又下起了小雪,落梅和着白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程小白挽着袖子,端了个铜锅一路从厨房小跑出来,锅里汩汩作响,热气翻涌的白雾险些眯了他的眼。
小院里的石桌上满了各种生菜鲜肉,煌煌灯火的照耀下,更显色泽晶莹剔透。中间架着一个银炉,烧着无烟的红罗碳。烈烈火光与氤氲热气驱散雪夜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