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页
所以我爹hellip;hellip;从没想她出来hellip;hellip;rdquo;董女士嘴唇抖了抖。老爷子压根就没想着现代科技能治好他外孙女的病。自己开方子,自己配药材,二十年如一日地温养着这么条脆弱的命,当时在他眼中,怕是多活一天都是赢了吧hellip;hellip;结果给他硬生生撑过了二十年,把她养成跟普通人差不多的模样mdash;mdash;结果,来投奔她这个亲娘的头一面,就差点把这二十年的功夫白费。
我想她活着hellip;hellip;rdquo;董女士终于冷静下来,无论如何,我都想她活着。rdquo;她深吸一口气,把烟头摁灭,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丈夫,语气平和得毫无起伏,成国栋hellip;hellip;你欠我的。rdquo;
我知道。rdquo;成先生慢慢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果篮,握住妻子的手,清荣,你别想太多,一定会好的mdash;mdash;小雅会没事的。rdquo;
果篮落到地面上,大白鹅的脑袋从虚掩的毛巾里探出来,伸长脖子,眼睛盯着董女士,然后严肃地轧rdquo;了一声。董女士浑身一颤,下意识低下头,跟这鹅对视了片刻,表情有点古怪,又抬头看了一本正经的丈夫一眼,哭不出来了,再深呼吸一次,伸手拎起果篮,胡乱扯了扯毛巾,起身出去。
hellip;hellip;成先生没胆量抱着只大白鹅进医院,但这是继女从老家带出来的,妻子又分外不合时宜地将它塞进自己的车子,显然这鹅有某种特殊的意义,所以他也不敢不带上hellip;hellip;于是买了个果篮掏空,把鹅放进去,偷偷带进了医院。
*
俞雅醒的时候,感觉四肢连同五脏六腑都很沉重,像是身上灌了铅一样,意识却是格外得清楚。她对这种感官并不陌生,甚至闭着眼睛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动弹了下手指。
身上贴满了各种监控的仪器线路,呼吸器罩在口鼻前,点滴灌入血管的感觉十分清晰,逐渐褪去晕斑的视野中先出现忙碌的护士,然后才是董女士惊喜的脸hellip;hellip;是她吧。俞雅这么意识到。
嗯hellip;hellip;她直觉得现在的状况貌似挺麻烦的mdash;mdash;于是就又这么睡过去了。
hellip;hellip;
成先生安慰妻子: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医生都说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了hellip;hellip;别太担心。rdquo;
董女士站在床边没吭声,烟圈发红,眼神却有种异样的平静。她想说你懂什么,我女儿看我眼神都是看陌生人的你知道不知道。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她把人丢在自己过去的阴影里十多年,也怪不得女儿这么看她,可事实上,也只有女儿再次来到她面前时她才懂得曾痛过的滋味mdash;mdash;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割舍不掉的血缘啊。
忍了忍还是落下眼泪:她多好看啊hellip;hellip;rdquo;董女士喃喃道。
是在最好的年纪里,跟花朵似的美丽,怎么老天爷为她预设的路就是比别人要坎坷要艰难得多呢?
会好的hellip;hellip;rdquo;她的丈夫只能干巴巴连自己都不太信地重复,都会好的hellip;hellip;rdquo;
旁人的担忧俞雅丝毫感觉不到,对她来说就是神清气爽的一觉,任凭医生护士探病者怎么折腾都没醒。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董女士神情憔悴守在病床边。
俞雅的视线扫了圈,触及到床脚蹲着的大白鹅时脸上露出了笑意。董女士在旁看得心喜又心酸。
免疫缺陷会有的伴发症实在太多,每一场感染会导致的后果远远不止缠绵病榻那么简单,随随便便一点病灶就容易造成长达几个月不得不跟死神抗争的挣扎,事实上医生也对她这种从未经受过现代医学治疗、仅靠着中医治疗手段压制感染伴发症且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的惊叹。专家组只敢进行保守评估,因为她身体中目前维持的平衡已经比较稳定,冒然干预怕导致不良后果hellip;hellip;董女士本来询问了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对于免疫缺陷这种病症也算是有了个详细的了解,对于怎么治疗也有了一套看法,是要长期观察治疗还是进行干细胞移植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个建议保守观察hellip;hellip;董女士不得不想起她亲爹,父女俩那么多年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肯退后一步,然而真要到他不在了,她才肯承认,他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睡饱了的俞雅感觉很不错mdash;mdash;当然她的脸依然白得没血色,眉眼间依然带着抹不去的病态mdash;mdash;这种精神上的舒坦完全没有表现在她的体征上。
董女士绞尽脑汁想着可以交谈的话题。母女俩分别十多年后的初见,彼此都觉得对方很陌生,甚至瞧着还有几分尴尬,她想了想,只能拿大白当突破口:大白hellip;hellip;还是老样子。rdquo;
果不其然,提到自己的鹅,俞雅抬头对她笑了笑。眼睛很柔软很亮,董女士的心也忍不住动了一动:在那里hellip;hellip;还好吗?rdquo;
挺好的。rdquo;俞雅心平气和道。
那么细声细语甚至有些有气无力的嗓音叫做母亲的心脏都是一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眉眼间还是露出几分心疼与黯然。
之前的事hellip;hellip;rdquo;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执意把女儿接过来的是她,让女儿受到刺激发病的也要归结于她的错mdash;mdash;她早知道成家的幺蛾子多得很,还要把女儿塞进去hellip;hellip;真出了事也全是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