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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封轻轻瞥了他一眼,顾谦把质疑咽了下去。
她这才继续低下头讲道:你对喜乐这两种情绪接受得十分自然和迅速,它们不需要你刻意调动情绪就能自然而然地被你感知到。但是同样的,你对一些负面的情绪就会很迟钝,或者说,你几乎毫无意识地就把它们消化成令你舒适的情绪。我也是这样,我也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味道。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尝试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把我的味觉锻炼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并且它似乎止步不前了。你呢陆封的眼睛似乎能看穿顾谦和戴明环的秘密,顾谦,你能来得及吗
你来得及吗
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
在剥夺了对世界最客观的味觉感知后,所有人都会赤/裸地面对自己的七情六欲,你想得到些什么,你在爱慕些什么,你在奢望些什么,你在悔恨些什么,你在恐惧些什么。
那些在心底里最隐秘的心思,才是人人生而平等的。
它们在最直接的感知下无所遁形,但人总归是有秘密的,那些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畸形念想,你真的会想要知道它的本质味道吗。
你会想把自己一分一毫、一血一脉的骨肉都残忍地剔除开来,看见丑陋的欲望与畸形的自己吗。
你不害怕吗。
但是只要有恐惧,我们的味觉就会尖叫着叫嚣起来,似乎也在帮我们隐瞒着什么。那个时候,也就是你对这个世界所有味道感知的尽头了。
千百句话在陆封的舌尖划过,却在千回百转之后咽了下去,她不想影响顾谦的判断。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望进顾谦的眼睛:戴明环一直在说,酸甜苦辣咸是人类对世界最客观的感知,而喜怒哀乐惧是人类对世界最直接的感受。但是我现在不这么觉得,我们的味觉背后真的是这个世界吗一开始我也有所疑惑,但现在我越来越能感觉到,我们尝到的是我们自己。
换句话来说,我们对自己的情绪感知得越深刻,对世界的感知也就会更深刻。
说完了顾谦抱着手臂问道。
陆封下意识地点点头。
于是顾谦终于终于说了一句他自认为非常霸道总裁的话:认识你自己,有什么好害怕的
☆、孤独的美食家(17)
认识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句话真的太狂妄了,但是陆封第一次没有嘲笑顾谦的大言不惭。
你从小到大,不都是跟你自己一起长大的么,这还没习惯哪顾谦没打算多说,又拿起了菜刀。
顾谦的手被保养得非常好,原主小时候也做了不少的粗活,绝对算不上是被娇生惯养的,但可能是他们家的基因好,他和他哥的手都非常漂亮。
手指偏细,骨节却显得很有力量感,整个手的弧度非常流畅优雅。只在经常握笔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细茧。
而现在,这只手握着一把破旧的菜刀,竟然奇异地没有什么违和感。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陆封收起了眼底不易察觉的迷茫,又换上了一湾深不见底的笑意,你有没有怨恨自己的味觉天底下人这么多,为什么只有你这么倒霉,难道你不会特别特别地愤恨隐秘的嫉妒和怨恨就像地下室里的蛆虫
陆封,早就说让你不要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了,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顾谦听不下去了,甚至想把陆封驱逐出厨房圣地。
陆封笑嘻嘻地看着他,从菜刀底下捏了几小条梨丝放进了嘴里。
怎么偷偷摸摸的,你对自己都这么不坦诚顾谦把陆封又去偷拿梨丝的手一巴掌拍开,想要什么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儿啊,怎么被你弄得像是说出来就要上火刑柱似的。
陆封摸着自己被打的爪子,有点愤愤地盯着顾谦。
就比方说现在吧,顾谦被她盯着也一点都没不自在,你想吃为什么要偷偷拿呢,正大光明地说你想要不行吗
陆封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那顾大厨可以赏小的几根梨丝儿吗
不能。顾谦毫不犹疑、斩钉截铁。
陆封:
这是戴明环特意点的,要是给你吃一会儿还能见着影儿
戴明环抬眼看了看这边,扭过头翘了翘嘴角。
行行行,陆封从流理台上轻巧地跳了下来,你们情深深雨濛濛我有一帘幽梦,我出去自己玩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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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谦和戴明环坐在田边的土疙瘩上,面前是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的一片水稻。
混着小小砂砾的活水温柔地漫过二人的脚踝,水中细细的沙子摩擦着皮肤,划出让人心情愉悦的酥麻感。
顾谦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真是不想走了,城市里哪里有这么新鲜的空气啊。
戴明环淡淡:注意情绪。
顾谦一下子丧了气,踩出水花来溅上了戴明环的小腿,戴明环看了他一眼,理都没理这个闹脾气的三岁小孩。
顾谦气鼓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丧一点,你们谁都别理我。
戴明环又把视线投向遥远的稻田尽头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果然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