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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整个人的身份气势又变了,孙迟羽愣神了一会儿,而褚赤涛反应要快得多,也起身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赵茹现被关押在城北玄武囹中。玄武囹便是按照四方神兽方位安排的四个监狱,能够被关在玄武囹中的已经是政治犯了。
孙迟羽才反应过来一个王妃根本用不着这位曾经的太子亲自跑一趟。
赵县令此人是周衣宵在青县的杀鸡对象,也的确震慑到了那群猴子,只是效果拔群,将不少人逼上了绝路,意图颠覆二皇子的权力。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暗处,周衣宵已经开始了对朝廷的清洗和对官制的改革,只是这种改革所需时间跨度都是极长的,根本等不到改朝换代时民众的支持。
换言之,周衣宵现在做的就是吃力不讨好,甚至招惹朝廷上下的警惕。
成效至少十年。
郑骥归在烛影中斩钉截铁地说,他的脸在那时显得格外的阴沉。
孙迟羽知道这件事,在绀县同褚赤涛罗织了一张网等改革的小绵羊在欢欢乐乐地蹦进陷阱。赵茹是个有胆色的女子,可惜她站在了他们的对面,在这个不讲理的古代,还是不要奢望帮理不帮亲的好。
她来生的命格会是驰骋疆场的女将军,最后战死在沙场上。415在孙迟羽的脑海中补充道,这算不上一个好结局,却适合一个有胆色的女子。
为何不是长命百岁的命格孙迟羽问完这句话便知道自己是废话了,若是赵茹和她的父族是清清白白的,怎会被衣宵拿来开刀这罪大约在于一个视而不见。
将军又有哪个不是战死在沙场之上孙迟羽说完此句,视线恰好与从城西军营出来司池撞了个正着,见脸色发青的司池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孙迟羽愉悦地笑了我就是阴魂不散,如何
先生所说,你觉得有几分是真
跟在皇子身后的将军低着头,似乎在隐忍什么。哒哒哒的脚步声填满整个地下甬道,边疆干燥的环境让这里连地下都没点湿意。沉默中周衣宵觉得自己喉咙随着这干燥的环境一起发干发涩,等了好久还是没人回答,他压抑的神经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就是那种自以为做到了符合天下大义,却有人跑过来对你说你害死了多少多少人一样。
周衣宵有些不明白,他这么努力在消灭害虫,却还是有人跑过来骂他手段残忍。褚赤涛、郑骥归、孙迟羽,他们三个一直告诉他他这么做是没错的,要想实现天下的至高理想就必须要懂得牺牲,残忍的手段不可少,恩威并重也是必修课。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越过界,从来不觉得自己杀错了人。
然后突然跑出来一个重生的人告诉他你是个暴君。
暴君
暴君!
他想说: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见!可惜绀县的风沙偏偏在这个时候特别安静,安静到不可思议。
他是不是出了父皇的陷阱又进了孙先生的
这时候若是需要形容一下周衣宵的内心,大概就是天倾地圮,日月倒转,星光都泯灭在的黑暗里,野兽在深渊窥伺,恶鬼拆除他们的血肉,白花花的骨头摆成通向天空的塔。然后轰然一声天雷将恶魔搭建的塔摧毁就算是用绝望构建的反抗都不需要,你,逃不出的。
老天爷这个恶魔对他说:先生说的是对的,那就是殿下会做的。
住口。
褚赤涛愣了下,全然不知他已经代替了孙迟羽扮演那个摧毁周衣宵世界观和信仰的魔鬼天道。
也不怪这么多人天天闲着没事要逆天。
褚赤涛眼底的痛楚随着那一句住口渐渐掉入无底的深渊,他整个人都在下落,没有尽头的下落。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将自己的声音吼出深渊:没有用的!
后悔没有用的,如果那是真的那应该就是真的,不然司池的恨意如何解释
司家也许会被灭门,殿下也许会肃清朝中异臣可司池没有与殿下产生纠葛。
天光破开云翳,落在白骨塔的废墟之上。
所以两世可能相似,却是不一样的。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在甬道上站了许久,褚赤涛绞尽脑汁还在思考根本不适合他的领域:再者,暴君又如何天下人喜好藻饰,便让他们去了,这天下说到底还是要枪尖说了算。殿下为何要对那些刀下亡魂耿耿于怀他们既然站在了这个朝堂之上,就是已经将自己的人生交出去。儒家还倡导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从士为君都是将自己暴露在百姓的眼皮子底下为何就不需要对百姓负起责任了呢暴君也不是昏君,不代表殿下就会丢了自己的职责和良心。
在其位而谋其职,先生说过的。
的确,那年孙迟羽教给桃花树下的哭包的那句话:既然已经扛起了这个身份和这个担子,就要有相应的表示,至少在还没卸下这个担子前。
白骨塔好像永远不会搭建起来,只是望着那天光,就有一种奇异得满足感对永远追求不到的那种向往,追逐渐渐变成更充实的生活。
周衣宵不会抹眼泪,从四年前起就不会了,待他抬脚重新前行的时候,世界再也回不到过去,无法构建,却呈现一种扭曲的残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