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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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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 瓜尔佳氏恍恍惚惚地出了宫,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过了一会儿, 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抑制住惊喜的表情,迫不及待地回了府。
    傅恒今日休沐,不必轮值,恰有难得的一段空隙,此时正捧着书, 靠在软椅上悠闲地读着。
    白日亮光从窗楹透过,他留着薄薄的一层短须, 容貌与皇后三分相似,微微含笑, 显得有些温柔,让人半分也瞧不出领兵的杀伐之气来,任谁都会将他认成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书房来人却没有通报的时候, 傅恒似有所感,抬头望去,见夫人满面春风地行来,心下有些诧异, 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府?娘娘一切可安好?”
    从前她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会留一顿晚膳,照夫人所说,她恨不得留宿长春宫才好。
    “娘娘一切安好,还赐下了许多赏赐。”瓜尔佳氏笑吟吟地道, 施施然坐在榻边, “这么早回来, 自然是事出有因……我同娘娘说了福隆安的事儿。”
    啪嗒一声,傅恒的书掉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瞬,却顾不得捡了,不赞同地皱眉道:“尚公主的事?你怎么这么心急?还不是时候……”
    前几日,夫人告诉他,福隆安想迎娶和嘉公主,傅恒当即就震惊了。
    实在是他的二儿子,榆木疙瘩似的,丝毫不开窍,脑子里哪有情情爱爱这根弦?
    好不容易铁树开了花,他的心情与夫人是一样的,就算前路再艰难,他也得争上一争,争得公主这个儿媳妇。
    万一福隆安真的打光棍,伤的还不是他这个老父亲?
    夫妻俩彻夜未眠,激动地讨论了好长时间。
    傅恒思索了好久,说,我们得从长计议。
    先探探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口风,夫人明日递牌子进长春宫去,先夸一夸福隆安,说一箩筐他的好话,并暗示他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请皇后娘娘做主……一步一步循序渐进,过几日,我便去万岁爷那儿,旁敲侧击一番。
    他主张拉长战线,慢火炖青蛙,安抚万岁爷嫁女儿的怒气,并对自己的法子有绝对的信心。
    他千算万算,算无遗策,却漏算了夫人的心急程度。
    瓜尔佳氏慎重点头,第二日醒来,忽然觉得丈夫的方法不行。
    公主儿媳乃是香饽饽,若是慢一步下手,二儿子就要痛失所爱,她怎么忍得了?
    到时候伤心落泪,后悔不迭,却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她下定决心,今日进宫,便和娘娘提一提尚公主之事……
    谁能知道,快刀斩乱麻的法子,还真的有用!
    她不仅没有遭到训斥,还得了准信,心里的大石头砰地落下,狂喜过后,走路都身轻如燕起来。
    听见傅恒疑似指责的话语,瓜尔佳氏一撩眼皮,“怎么不是时候了?难不成就我这个做额娘的心急,你不心急?”
    傅恒心中涌上极强的求生欲,瞬间闭了嘴,斟酌了几息,温柔道:“我自然心急。只是……”
    只是姐姐是何反应?夫人有没有遭到训斥?
    他担心啊!
    他借着喝茶的姿势,咳了咳,缓解了尴尬,转移话题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瓜尔佳氏捧起茶水,轻抿一口,斜了傅恒一眼,轻哼一声,自得道:“娘娘说,纯贵妃心中的最佳女婿人选,就是福隆安。万岁爷也有赞同之意……”
    傅恒“噗——”的一声,茶水全喷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吓得瓜尔佳氏连忙上前给他顺气,“爷,喝茶小心些……”
    “咳咳咳,没事,没事。”傅恒的脸被呛得红了起来,激动席卷了脑海,他追问道,“这样说来,福隆安尚公主,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方才读书的悠闲劲全都不见了,现下,他当真是一个操心的老父亲。
    瓜尔佳氏一拍手,笑道:“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咱们富察家,可要出一个和硕额驸了!”
    说罢,她又睨了傅恒一眼,“照你那法子,福隆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妇。若没有我,能成么?”
    傅恒震惊过后,一个劲地应是,好话不要钱地说着,哄得瓜尔佳氏眉开眼笑起来。
    他琢磨着,改天得求见万岁爷,行大礼谢个恩才好。
    圣恩眷顾,真是圣恩眷顾,福隆安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竟能尚了和嘉公主?
    **
    紫禁城,景仁宫。
    纯贵妃满心欢喜地对老嬷嬷道:“真是老天保佑……我的和嘉能够有个好归宿……”
    说着说着,她竟红了眼眶,“皇后娘娘转告了忠勇公夫人说的话,本宫这心啊,总算落到了实处。”
    纯贵妃最中意的女婿人选便是福隆安,但实话说,富察家还真不需要尚公主来维持家族的荣耀。
    那是媒人踏破门槛的勋贵之家,福隆安恰逢婚龄,更是各家夫人们虎视眈眈的香饽饽。
    她向皇后娘娘委婉地提了提,心下其实忐忑不已。忠勇公傅恒会怎么想?他的夫人瓜尔佳氏会怎么想?
    忠勇公府圣眷超然,若是不愿意尚公主,万岁爷自然不会勉强。
    纯贵妃这几日焦灼焦灼的,生怕看中的女婿被人抢了去,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忠勇公夫人亲口说,福隆安自个提出的尚公主。
    他心仪的对象便是和嘉,纯贵妃别提多喜悦了!
    老嬷嬷连忙安慰她:“娘娘,大喜事啊,您怎么能哭呢?”
    “好好好,本宫不哭……”纯贵妃用帕子抹了抹脸,露出了笑容。
    说罢,她一反常态,少见地风风火火起来,“早先准备的嫁妆,再清点一遍,打开库房,把那对镶了金丝的鸳鸯瓷瓶拿出……”
    老嬷嬷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纯贵妃停顿了许久,笑叹一声,“瞧我,乐得脑子都不清醒了。你们公主去哪了?本宫有事寻她。”
    ……
    和嘉公主听了灵嘉的话,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张了张,颤声道:“你说……福隆安,富察少爷,他心悦我?”
    灵嘉重重地点了点头,附耳过去,悄声道:“他亲口说的。郡王告诉我,他这几日抓耳挠腮的,正想着怎么求亲呢。”
    说罢,偷偷地笑了起来,一边观察和嘉的面色。
    “不可能……”和嘉茫然地眨眨眼,攥紧了衣袖,许久之后轻轻道,“七弟是在骗我吧。”
    灵嘉猛摇头,“他说的都是真话,他还说了,若是四姐姐不信,可以让富察少爷当面说这些。”
    和嘉呼吸一重,慌乱了起来,摆摆手,“那、那怎么行?七弟太过乱来……”
    她的语调都是支离破碎的,有喜悦,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抗拒。
    抗拒?灵嘉一惊,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握住她的手,“四姐姐,你别急。”
    “郡王想让我问问你,有心上人了吗?”灵嘉忍住打永琮的冲动,小声道,“若是没有,可以考虑考虑福隆安,幸福有保障,终生无忧愁。”
    这是永琮的原话,朴实无华,像极了喊口号。
    和嘉:“……”
    她浑身的荒谬之感倏然褪去,回到了现实当中,原来这不是做梦。
    和嘉牵了牵唇角,笑容如昙花一现般,艰难道:“我心悦他,但我们不合适。”
    更何况,他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会突然说喜欢?
    想来想去,定是他长辈们的意愿了。
    纯贵妃遣人来唤,灵嘉怔愣在原地,喃喃道:“不合适?”
    **
    “不合适也晚了。”永琮再一次下地归来,气喘吁吁地拍了拍大腿,“舅母都上达天听了,福隆安已是板上钉钉的和硕额驸,怎么不合适了?”
    他唔了一声,疑惑不解,“难不成四姐姐有心上人了?”
    “哪有!别胡说。”灵嘉左瞧右瞧,见周围没人,这才悄悄道,“她亲口说了,喜欢的就是福隆安。”
    永琮嘶了一声,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这下情况复杂了。
    互相喜欢,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和嘉说“不合适”的缘由。
    琢磨了半晌,永琮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惹得灵嘉放轻了呼吸,跟着害怕起来。
    “你去景仁宫,约四姐姐来御花园最右侧的拐角处……”永琮肃然着脸,叮嘱了灵嘉一句,随即撒腿狂奔,跑向了乾清门。
    看那奔跑的速度,谁也看不出他正饱受种田的折磨!
    灵嘉握紧拳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
    “快要下值了,也不差这么一星半点的时间。再不走,你媳妇儿就要跑了!”永琮龇牙咧嘴,弯腰锤了锤大腿,“爷爷我快要累瘫了……”
    福隆安皱起了眉,任由永琮拉着来到值房,疑问道:“什么跑了?”
    他的额驸之名,难不成还有变数?
    “还有,表哥,你不是我爷爷……”福隆安眉头拧成了毛毛虫。
    永琮:“……”
    永琮服气了,一巴掌拍去,“再磨磨唧唧的,你就做不成额驸了!四姐姐亲口说了‘我们不合适’,再不去问个清楚,当面表白,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福隆安霎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惶惶然,正要换下侍卫服,永琮又是一掌:“你傻呀,御花园也有侍卫值守的。还不走?”
    ……
    终于让两人见了面,永琮发誓,这辈子都没那么累过。
    他已经不是咸鱼,而是一条死狗了!
    灵嘉从墙根处探出头,悄悄朝亭子的角落望去,又缩了回来,见永琮痛苦地瘫在地上,呈大字型,顿时心疼坏了,摸摸他的脑袋,小声催促道:“我扶你去休息。”
    永琮摇摇头,痛苦地闭了闭眼,挪了挪屁股,伸出手——
    扒在了墙根处,伸长脖子,双眼放着光芒,有气无力地哑声道:“待会……再休息……我总要……看个够本吧?”
    说着,呼呼地喘着气,脖子伸得更长了。
    灵嘉:“…………”
    另一边,福隆安手足无措,着急地解释道:“我怎么会嫌你公主的身份?我是自愿的,没有被逼!”
    和嘉公主一见他,眼眶就红了,双脚止不住地抖,想跑,却提不起力气。
    听见这话,她茫然地朝他看去。
    “是贵妃娘娘同你说了,我额娘进宫的请求吗?”福隆安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小麦色的肌肤漫上了红晕,“那是我和额娘提的,我说,我福隆安要尚公主,她拗不过我……”
    和嘉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道:“我……我信。你别说了。”
    “那天表哥问我,有没有心悦的人,我想起了你送我的药膏,还想起了木兰秋狝,我们一起捉过兔子,下过河……”福隆安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心底,执着地问,“我们怎么不合适了?”
    他对温柔善良的姑娘有好感,这一切的源头,不就是她吗?
    和嘉睁大眼睛,捂住嘴唇,好似漂浮在云端里,五彩烟花在眼前炸开,炸得她心头炽热,喜悦上涌,驱散了沉积已久的挣扎,痛苦,还有微不足道的自卑。
    一滴泪淌落下来。
    她的意识漂浮着,见自己呐若蚊蝇的声音:“额驸是公主的附庸……你出身名门,又有一身真本事,我、我不愿你被束缚。”
    更不想多年以后,看见心上人怨恨的目光,那和刀割有什么两样?
    福隆安一怔,许久没有说话,原来这就是“我们不合适”的缘由。
    他握紧了拳,想了想,组织了一会语言,郑重道:“我不在意这些。若你在意,也没关系……我将创下不世功勋,让世人知道,我们是并肩同行的夫妻,不是谁的附庸。”
    *
    永琮缩回脖子,重新瘫在地上,瘫成了大字型,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道:“功……勋?先给辛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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