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提醒，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空气中一时沉默了起来。
    “伊莱斯，如果你不想……”
    “殿下，我得上课。”伊莱斯打断了他的话，有点抱歉地笑了笑，“已经请假过一次了，如果再请假，可能不太好。”
    他站了起来：“请允许我下楼去准备一下。午餐您如果需要去楼下用餐的话，可以让白榕替我陪您。”
    周秦有点糊涂：“白榕是谁？”
    “抱歉，我刚忘记和您说了。是您昨晚参加雪茄派对上的，那个**期的omega被晴王送过来了。”伊莱斯道，“吴管家联系不上您，所以我擅自做主让他留了下来。”
    “你什么？”周秦觉得没睡好再加上被陈仓折腾了一上午的头开始痛了起来，“把他送走。”
    “……他如果回去，晴王不会放过他。”伊莱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了解三皇女。”
    “那你也不能把他留在这里。”这明显就是个奸细。
    “我会看好他，不给殿下您添麻烦。”伊莱斯说，虽然他说话声音还是很缓和，但是周秦已经感觉出了其中的坚决。
    伊莱斯看周秦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盯着脚尖前的地毯，几不可察地握了一下掌心：“其实殿下您拥有一两个情人也不算什么，这在贵族圈子里算是一种风俗了。我将白榕安排在二楼，如果您有兴致，可以随时召唤他。”
    “岚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秦低声问他。
    伊莱斯听到周秦的声音，抬头便看到周秦那双眼睛——他右眼上的血丝已经褪了，但是在黑色瞳孔外，出现了一圈暗红色的圆环，如果不是这么仔细打量，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如今周秦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什么被压抑在内，正在积蓄出更大的风暴。
    “我……我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义务。”伊莱斯不由得低下头道，“如果让您觉得不愉快，很抱歉，殿下。”
    周秦觉得下一秒愤怒就要爆发了，他指着门口说：“请你出去。”
    “那午餐您——”
    “我在书房吃。”周秦沉着脸说。
    伊莱斯在房间里又站了一会儿，见周秦确实不打算再和他说什么，于是很恭谨地后退了出去。直到伊莱斯离开房间，并将书房的大门合上，周秦才把胸口的闷气吐了出来。
    “呃……”陈仓刚要开口。
    “闭上你的嘴。不然我就删了你的语音程序。”周秦黑着脸警告它。
    “……”陈仓诡异地安静着。
    周秦也没指望它能提供什么有效建议，他焦虑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明白自己所有的政治手腕在面对伊莱斯的时候都失效了。
    他感觉伊莱斯在抛弃他，就在昨天晚上的温存后，将他扔得远远的，跟扔一块旧抹布一样。
    周秦有点委屈。
    伊莱斯回去的时候，脸色也有点僵硬。
    “怎么样？白榕的事。”吴管家说。
    “应该是可以留下来了。”伊莱斯想到刚才周秦盛怒的表情推测。
    “那么午餐……”
    “殿下说在书房用餐。”伊莱斯很快地说，“另外记得安排人去把殿下吃完的早餐盘子端出来。”
    “好。”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休息了。”伊莱斯道，“我还在感冒。”
    有仆从好奇地问吴管家怎么回事。
    吴管家哼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午睡起来，面临即将到来的《性学实操》课程的时候。伊莱斯准时在一点半起床，沐浴之后换了一身相对宽松一些的米黄色居家服。
    “您现在就去楼下训练房吗？”小莹问他，“时间还有很久呢，岚下。”
    “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一会儿。”
    等伊莱斯走后，小莹马上给吴管家通报：“岚下已经下楼到东侧裙楼的训练室了，我感觉岚下情绪不太好。您是不是和殿下说一声？”
    吴管家想了想，回头去面见了皇太子殿下。
    “时间不是下午三点吗？”周秦皱眉，“他这么早就下去？”
    “是啊，殿下。您要不要也提前过去……岚下他身体不是很好，让他等太久恐怕……”
    皇太子殿下想起了早晨的事，耿耿于怀：“让他等着，我很忙的。”
    吴管家觉得这两人一定吵架了。
    14:55。
    周秦收起显示器。
    “岚下穿了什么衣服下楼？”他拨通吴管家的呼叫器问。
    “米黄色居家服。”吴管家说。
    于是周秦也给自己找了一身居家服穿上。等他抵达东侧裙楼那间特地为这门课挪出来的训练室的时候，伊莱斯并不在里面。
    这个小型训练室连接着旁边的一个大型剑道训练室的侧门正开着，里面传来击打的声音。周秦从侧门穿过去。
    这个剑道室几乎占据了东侧裙楼的三分之一底层面积，里面主要是针对华族武术的一些训练器械，棍棒刀枪应有尽有，还有六台实战模拟舱以方便主人随时进行团队对战。
    在剑道室东南角，有一个武术人形木桩。
    伊莱斯如今将齐肩的头发高高束在后脑，居家服也被腰带捆紧。他有节奏地在打击人形木桩。
    左掌击打，反掌击打。左臂右臂依次击打。膝盖脚踢，绕桩击打。
    闪避。
    再击打。
    他的动作稳得很，就像是早就熟悉武术木桩的使用方式，在脑中将木桩视作假想敌，快速地用拳、肘、膝、腿、脚从不同的方向轮番攻击，发出了有节奏的“嗒！嗒！”声。
    伊莱斯应该来了没多久就开始了这项运动，他的鼻尖微微地冒汗，身心愉悦地沉浸在久违的节奏中。
    忽然，空气瞬间波动。伊莱斯的潜意识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地侧身一步，抬手挡住了来自身后的袭击。
    来人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急速递上几拳攻击，密集得找不出破绽。伊莱斯不甘示弱反击回去，在对方以为这就是他的后招的时候，他猛然就地一滚，一个扫腿让对方向后跳跃两步。
    “你会武术？”周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伊莱斯猛然一惊，他缓缓站起来回头看去，周秦正站起身看着他，在旁边器材架上顺手拿起了腰带，将自己的居家服系紧。
    “殿下……”伊莱斯收了手，恭谨地垂下头，“抱歉，我看到这边的器材……一时没忍住……忘记了时间。”
    “没关系。”周秦说着，“我很少见华族人以外的种族会学习武术。来交流一下。”
    说话之间，他一抬手，器材架上一柄未开启的光剑已经飞入了他的手里——这是他第一次在伊莱斯面前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您……”伊莱斯正要开口，让他诧异的一幕出现了。
    周秦的精神力猛然催动了光剑，光子瞬间从光子力场中飞出又被束缚在了周围，形成了一柄锐利的光子剑。
    伊莱斯看过周秦的档案，黑发黑眼、华族人、身高一米九，最关键的是精神力只有b+。如果他记忆没出问题，光剑必须要a+以上的精神力才可以催动。
    “奇怪吗？”周秦说，“虽然我的精神力只有b+，但是我却的的确确可以催动光剑。”他挽了个剑花，“来吧，不要想那么多了。选一个武器，我们交流交流。”
    伊莱斯的视线从身边的器材架上一一扫过，他选择了一支不起眼的棍子。
    “我选好了，殿下。”伊莱斯说，他抱拳行礼，“冒犯了。”
    “来吧。”周秦点点头。
    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后悔了，他话音未落，伊莱斯就仿佛弦上的箭，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手中的棍子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将他压制得无法喘息。
    拥有了精神力的人类体质变得很强。
    两个人在训练室，犹如两道光影，极快地交锋碰撞在一起，又极快地分开。伊莱斯的攻击丝毫不给周秦留余地，角度之刁钻、手法之狠毒超乎常人的想象。这是一个在战场上走过来的人，经历过腥风血雨后，才知道对敌人的仁慈毫无意义，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压倒性的优势将敌对方扑灭，才是唯一出路。
    很快地周秦就趋于劣势，伊莱斯冲入他的攻击范围，绕背，瞬间出棍，击中他的膝窝。周秦倒地。
    胜负已分。
    然而伊莱斯的棍子却依旧毫不客气地挥了出来，直到棍子顺势朝着周秦的脸上冲过来，忽然像被按了静止键，稳稳地停在了周秦脸颊旁一厘米处。
    周秦抬眼看伊莱斯。
    伊莱斯眨了眨眼，像是从什么梦境中挣脱，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他手一松，棍子被他丢在了地上。
    “殿下，我、我冒犯了。请您宽恕。”他有些惊慌地跪倒在地，垂首对着周秦请罪。
    周秦没有生气。
    他看着伊莱斯，眼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热烈的火。
    如果说之前的伊莱斯是温顺的、恭谨的、谦卑的——就像是一个被调教好的娃娃，一个漂亮的玻璃花瓶。
    那么拿起武器的伊莱斯则是疾速的、冷峻的、坚毅的——仿佛有灵魂注入了那个娃娃，玻璃花瓶盛满水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璀璨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