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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减像方灼之前那样,用舌头把糖果拨到边上,除了腮帮子鼓出一个小包,脸上有任何多余表情。
见对面的男人正在瞪自己,过了好一阵,他才掀开嘴皮子,赵医生,怎么了。
方灼心梗塞。
麻痹的,好端端的突然亲人一口,搞得他心脏病都要犯了,现在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最可气的是,他打也打不过,至于口头教育
陆减理解不了普通人的愤怒和羞耻,他只是非常非常非常单纯的,想要他嘴里的糖而已。
有病就是好,可以为所欲为。
方灼深吸口气,陆减,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陆减连声哦都没有,两手抄进口袋,转身就走。
方灼两眼带刀,恨不得把那道背影给戳个稀巴烂,他总觉得,这小子比以前更贼了。
窗外的蝉鸣死啦死啦的叫唤,他忐忑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没有二吻定情,否则他就真的可以跟着蝉一起死啦死啦了。
经过的护士看到方灼一脸漆黑,小心翼翼凑过来,赵医生,你怎么了
方灼心累的摇头,没事。
好在陆减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犯病,只是间歇性偶尔发作,接下来一天他都很安静的待在病房里。
方灼查房的时候去偷看了眼,小陆弟弟正在做头。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护士突然来敲门,院长叫你去一趟,陆减爸爸来了。
方灼本来有点夏困,顿时来了精神,我马上去。
陆减他爸叫陆平峰,今年四十七,是个大公司老总,身上的派头和气势都很足。
院长沏好一杯茶,递过去,赵医生马上就来。
陆平峰颔首,这位赵医生之前在哪儿就职
人民医院。院长说,脾气好,业务能力也不错,陆减能开口说话,多亏了他。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院长说了声请进,方灼推门走进去,看到一张低配版陆减脸,不用猜,这肯定是陆减他爹了。
陆平峰笑着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赵医生你好,我是陆减的父亲。
方灼跟他握手,陆先生你好。
陆平峰松开手,坐回沙发上,将院长刚沏好的茶推到方灼面前,我今天来是想询问一下陆减的情况,听院长说,他最近有好转的迹象
方灼垂着的眼,转了下茶杯,的确有一点。
陆平峰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来的,有一点显然不能令人满意。
他往后一靠,双腿交叠起来,麻烦赵医生详细说明一下。
方灼看着茶杯里的倒影,寻思着既然对方来了,今天怎么都要挖点料才行。
他悄悄用脚碰了下院长的,说道:是这样的,陆减虽然愿意开口说话,但每次只有是简单的应答,譬如好,嗯之类的单音词,如果是更加深入的交谈,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院长诧异的看了方灼一眼,没出声拆台,低下头默默的喝茶。
陆平峰在判断方灼言语的真实性,除此之外,没别的
方灼说:没有。
陆平峰不说话了,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开始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声轻笑,至少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方灼和院长都被笑容激出了一身冷汗。
陆平峰敛去眼里的锋芒,想不到赵医生这么年轻,就能有这样的能力,要知道,陆减从十岁以后,再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
方灼笑的很谦虚,陆先生过奖了。
陆平峰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赵医生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方灼紧跟着起身,在前面带路。
这位父亲给方灼的感觉很奇怪,尤其是在谈到陆减的时候,他完全听不出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关心,反倒是对陆减是否开口说话非常在意。
也不知道,陆减那张沉默的嘴里,是不是藏着金子。
陆减坐在房间里捣鼓他的骷髅头。
方灼看到他将一种血红色的不知名材料,一点一点,非常细致的黏贴在骨骼上,虽然知道那不是真的血肉,还是忍不住心尖颤栗。
院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还算淡定,反应最大的,无疑是陆减他老子。
在看到那可逼真的脑袋时,陆平峰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差点就冲进卫生间呕吐。
他别开脸,语气有些愤怒,你整天捣鼓的都是什么鬼东西!给我扔了!
陆减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停下手抬起头来,那双眼睛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不比陆平峰少,甚至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平峰对陆减的爱好非常排斥,正是因为你整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你的病才好不了。
方灼眉头皱起来,讲道理,爱好跟病情其实没有半点关系,这是偏见吧。
院长看他有张嘴的意思,连忙拽了一把,摇了摇头。
方灼抿了抿嘴,看向陆减。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更没有站起来喊赵医生,他封闭了自己的空间,对外界的一切不会有任何反应,无论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