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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以听见了那边墙上沙沙的动静,她笑了下,之后说出口的话不知是因她的笑还是因她话里的情意,变得格外悦耳,侯爷是我的夫婿。
连未来两个字都没往上加。
邵猷停顿了一瞬,差点仰天大笑。
许郎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可你你还这么小,怎么可能
缘分要看早晚,可遇见了又认定了,也就没有早与晚的区别了。
珈以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一侧摆着的回礼上,那些都是出门前邵猷执意要带来的,看这快把小半个院子都堆满的架势,真是恨不得用钱财让她与许郎从此两不相欠,再没一星半点的缘分。
莫名地,她那笑又真诚了些,瞧着便像是一湖的芙蕖在一夜之间都开了似的,清晨早起的人一出门,先被花香清风拂面,又被美景陶醉心神。
虽这话,许公子如今或许还听不懂,不过我想,这个了结,还是我亲自来说出口,才最合适。
许郎恩了一声,满腹疑惑,却还是礼貌地等珈以先说完。
我在他身边,过得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珈以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按前尘往事算起来,其实原身与这许郎应是很有几分缘分的,她断了这姻缘,却欠着一个收尾,你日后也找一个你心悦的姑娘,好好与她过一辈子。
许郎眨眨眼,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想笑,甚至还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口郁气全然吐尽了,又一眨眼,他却觉得莫名其妙。
而不等他对此作出什么回应,门口便传来了一声轻咳,不再黑脸的淮阳侯从角落里站到了门口,霸道地挡住了大半个,倒是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好似他不如愿,旁人也别想如意。
可偏偏对上珈以转过去的目光,他开口的嗓音就和那身气势不相符了,倒像是被丈夫压制住的小媳妇,颇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我们要走了吗
急急追着补充了一句,天热,晒,车夫快受不住了。
珈以懒得提醒他,眼下还是乍暖还寒的四月天,这会儿又是傍晚,受不住晒的那除了冬日里堆出来的雪人儿也没谁了。
她只是看了邵猷一眼,成功地将在战场上被十万敌军压阵都丝毫不怂的淮阳侯逼得后退了小半步,才和许郎告辞,缓缓地走过去,伸手一抬,就和老佛爷要小李子摆驾那样,说了一句,走啊。
邵猷扶着她的手,又垂下来握住,走得眉开眼笑。
一高兴,他就忍不住要做些什么,看着半靠在他身上悠闲喝蜜水的珈以,有贼心却没那个贼胆去惹恼了她,只能摸着边儿,先去把她哄好了,我瞧着你眼下没什么新衣裳,不如今日先带你去逛逛
早前这是珈以最爱干的事,他自认为这个哄,哄得十分妥帖。
谁料珈以抬眼看了眼他,笑得温和,侯爷是忘了自个要筹谋些什么吧
邵猷,
他是真有些忘了。
说起来,他还真不太是造反的那块料,旁人野心勃勃,抓到点机会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偏他,一步登天的梯子就摆在脚下了,他也要考虑这脚抬起来会不会累人,这上去以后的椅子坐起来硌不硌屁股。
那死守北境八年,吓得鞑靼人闻风丧胆的淮阳侯,好似就是他一生的高峰了。
确切来说,是勤奋的最高峰。
可惜眼下这高峰上站了个人,她挥手一身令下,邵猷这座想休眠的火山就不得不醒过来,酝酿点岩浆,继续些力气,将自己喷发得更高些。
所以,傍晚时分的携手共行活动被取消,邵猷坐在了书桌前。
他处理那些今天没看完的卷宗,珈以趴在他旁边,和他挤在一张桌子上,拿着他的笔,沾着他的墨,撕了他的纸,在上面努力地写着什么。
而邵猷忙里偷闲想低下头去,却总被她一眼看穿,徒留他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还有一句比上一世还薄情的话,你再拖着,我便回去了。
邵猷只能偃旗息鼓,假装自己是在官署里,发奋将那些卷宗都处理了。
他大松一口气,觉得这自十三岁后就再没体验过的被人逼着读书练功的酷刑也该停止了,却见珈以推过来那张纸,脸上完全就是要说正事的专用神情。
我想了下,北境军那边不好轻易动,只能先从我们在的镐城下手。圣人这会儿不正要捧杀你嘛,咱们正好打蛇随棍上,先借他的手,除去几个人
珈以在这边絮絮叨叨,就刚才邵猷处理宗卷的一个时辰多点的功夫,她纸上没写多少字,心里却将事情算得门门清了,连什么时候扯出谁,谁有和谁拔出萝卜带出泥,谁家后院里埋了引子,谁家有哪些见不得人的致命口,她都在心里整理得一清二楚,排在了一条笔直的线上,就等着一把火下去点了引子,挨个爆炸。
邵猷的心神就这么一会儿集中在她说的话上,一会儿又集中在她身上。
他心里也有那么一股火,不停地上蹿下跳又被他摁下去,偏她还在旁边添油加柴,一马车的柴火就这么一股脑得倒进去,半点不考虑他会被着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