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尼尔看着主教练把手里的高脚杯放到了茶几上, 之后她径直往门边走去, 看样子她知道来人是谁。他心里于是也有了一点推测。他垂了垂眼, 又拿出一个高脚杯。然后给三个杯子都倒上了香槟。
    陆灵开门, 她的经纪人史蒂夫贝克走了进来。她还来不及跟经纪人打声招呼, 就听到美国人在她身后说道：
    “你真的决定了吗？”
    陆灵扭过头去, 看向内森尼尔碧绿的眼睛, 她朝那双眼睛笃定地点头，淡淡一笑，“是的。”
    一个小时后, 内森尼尔离开了哈灵顿。他坐上了自己的豪华轿车，他靠在舒适的皮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还在他的耳畔。
    “如果真的只是办公室恋情, 我不介意让派特充当英雄。我想他肯定找过你, 也找过史蒂夫，做足了准备。但这件事需要倒转过来看。假设我是一名男性主帅, 我爱上的是比我年轻的女球员, 人们批判的声音或许更大, 也更希望我辞职。我觉得还是我主动离开比较好。从长远来看, 我跟他在一个俱乐部工作的不稳定性太多。”
    “内特, 我需要的是你在余下这个赛季对我的全力支持，我知道你有时候也是一名赌徒, 现在是你下注的时候。又或者，你在决定把派特买回来的时候已经下了注了。”
    “我想拿到能拿到的所有冠军, 带着荣光离开这里。史蒂夫早已开始帮我联系下家, 但现在都还是很私下的打探，我不确定我会去哪里，我甚至不确定是否有大俱乐部愿意接纳一名跟现役球员约会的主帅。但是我不怕。”
    “我有一个妙极的下任主帅人选推荐给你，没人比他更合适。”
    “你玩过足球经理吗？玩足球经理一般有两种类型。一种恨不得从业余联赛开始带队，苦心经营，最后拿到顶级联赛冠军和欧冠冠军；一种直接带大俱乐部赢球、拿冠军。这两种模式都很有意思，也有的人会选择两种都试试。只是现实人生往往没有两条路可选。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没有大俱乐部要我，我不介意从低级别联赛重新开始。我才三十二岁，给我十年时间，我相信我还能创造一个神话。十年后，派特差不多也到了退役的年纪，人们还有什么理由批判我们？当然，也有一个可能是，我会成为比利比恩，终生等待一个冠军。谁知道呢，但我敢赌。”
    “还记得你去洛杉矶找我吗？那时我们就谈到了博弈。永远都是。哈哈，其实我比较倾向于人们不会让克里斯汀陆去执教低级别联赛。我毕竟是一名三十二岁的亚裔女性，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我充当着‘最政治正确’的角色……好了这就是个无聊的笑话。总之，我们都希望看到这个赛季有个美好的结果。而于我个人而言，这还是我求职履历中决定性的一笔。”
    “我不认为是牺牲，我就是都想要，你可以称我为愚蠢的幼稚的理想主义者。但你也知道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者。这不矛盾。你知道一个词永远无法定义一个人。”
    “we only live once， nate， we only live once.”（我们只活一次，内特，我们只活一次的。）
    内森尼尔睁开眼望向窗外，正开过萨里幽静的街区，一幢又一幢相似又不相似的别墅被撇在了车后。他知道西伦敦今夜无星，凛风簌簌。亦未下雨。他蓦地笑了出来。
    我们只活一次的，不可能没有遗憾，但要尽量少留下一点遗憾。
    ****
    结束以后，派崔克继续抚摸着、亲吻着她出了汗的发着烫的皮肤。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富有弹性，他很享受。她发出的轻微的愉悦的声音表明她也很享受。当他的吻落在那朵水仙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直起腰，看向她。她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有点疑惑也有点不满，但更多的还是诱惑。
    派崔克盯着她的眼睛，又垂眼看了看那朵水仙。“flores.（弗洛雷斯）”他低声说道。
    陆灵整个身体僵住了。他重新弯下腰去，他的手指在她腹股沟那里来回摩挲着，似乎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他热热的呼吸落在她的皮肤上面，他又吻了吻那朵水仙，淡定的继续说道：“不是他。我的意思是这是朵花儿。”
    她听到后发出了一点笑声。她任他吻着。他的吻还未有太多侵略性和目的性。过了会儿，她慵懒地问：“你就没怀疑过吗？”她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的皮肤可以感知到他的一举一动。
    “从来没有。”派崔克说完，分开她的腿，准备吻别的地方。
    “为什么？”陆灵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她觉得有些怪异，一边聊这个一边……
    派崔克没阻止她，他也觉得有点古怪。他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很自信。“你这个纹身是在那个英冠赛季结束之前纹的，那时候，你跟他还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陆灵含笑继续问。
    派崔克凑近了些，凑到了她面前，慢慢说道：“我的缇娜……绝对不会在男人为她发疯之前先发疯的。所以你这个纹身跟他没什么关系，是个巧合。”
    陆灵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个道理，派特懂，尼克其实也懂。在尼翁的那场争执，其实很荒诞。
    “别想他。”派崔克皱眉，捏着她的下巴啄了啄她的唇。
    “你先提的。”她嘟哝。
    “是……”派崔克没否认，吻住了她的唇。
    陆灵闭上了眼。那个时候，尼克希望她考虑离开qpr，希望她走出所谓的comfort zone。尼克大概认为只要她离开qpr就是放下了心中的小女孩儿，进而也可能疏远派特？她最后是离开了，各种因素影响之下。可是直到今天跟内特谈完，她才觉得自己在真正的逐渐走出那个comfort zone。形式上如何，有时候并不重要。只是，她知道尼克没有走出他自己的comfort zone，他心里的小男孩儿……
    派崔克吻了一会儿发现她有些不专心。他摁住她的肩膀突然压到了她身上，贴着她的身体贴着她的嘴唇沉声又说了一遍，“别想他。”
    陆灵睁开眼，看向男人有些妒忌的眼眸，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身体。
    这个动作让派崔克有些疼。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反倒压的更严实，目光和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她发出声音解释着，“派特，不是你想的那样。”
    派崔克抿着唇，盯着她的脸，不吭声。
    她叹了口气，“确实跟他有关系，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派崔克强硬道：“不许想，任何跟他有关的都不许想。”
    “谁先提那个词的？”
    “……我蠢，总之你不许想。”
    “没有想了。”
    派崔克看着她的眼睛。好像确实没有想了。他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温柔地问：“我是谁？”
    好幼稚啊。陆灵翻了翻白眼。“派崔克安柏。”还是念了他的名字。
    “你爱谁？”
    “……派崔克安柏。”
    派崔克动了动。“你现在想要谁？”
    陆灵烦了，“你名字又不好听。”
    “名字不好听的派崔克安柏爱缇娜，想要缇娜。”他倒是又开心了。“我们继续，baby，明天放假，不是么……”
    ****
    联赛杯夺冠之后球队放了一天假。接下来，qpr需要先在3月6日在联赛里主场对阵纽卡斯尔，然后在3月9日，也就是下个周中，前往慕尼黑进行欧冠对阵拜仁的第二回合的比赛。
    3月3日下午，哈灵顿。
    训练课上的明星是本杰明汉密尔顿。除了他今天二十一岁生日，队友们都祝福了他之外，他刚才在训练中进了一个很漂亮的超远任意球。附近的队友正跟他击掌。
    派崔克觉得因为jake的受伤，本这两天有些孤独。其实除了莱昂，大家跟本的关系都还凑合，但好像确实只有jake跟本算是亲密。……原来自己也可以算在内。他没再继续想，他不小气，可也没大度到荒谬。
    训练课结束以后，本杰明叫住了主教练。派崔克那时正颠着球跟莱昂一起往更衣室走，他回头瞥了一眼，他身边的莱昂也是。他没说什么，莱昂也识趣了。
    陆灵认真听着本杰明的话。她没看他的脸，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声音上面。她知道他的课业很忙碌，比赛又繁多，他居然还研究了那么多拜仁的比赛。她有点惊讶，但没那么惊讶。他的一些想法跟她不谋而合。她甚至想，他真的可以直接进教练组。她抬了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逻辑严密、从容不迫的本杰明，真是好久不见。让她想到去年夏天的本杰明。她喜欢跟球员有这样的交流。只是她也知道事情不会在一天两天三天内迅速发生变化。
    “谢谢，本，你的想法很好。”待本杰明说完，陆灵说道，“我们联赛里打完纽卡斯尔我会再跟你谈谈。”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生日快乐。你看上去不错。”
    本杰明听到她这么说。言下之意好像是他看上去不再那么悲伤，走出了阴霾。
    他是个英俊多金、出身不凡、智商卓越的年轻男人，他爱而不得怎可能只有一种情绪，他的情绪总是在反复。他想告诉她，他不只有悲伤，还有愤怒与嫉妒，甚至委屈。有些高明的诗人会一面写着赞颂心中挚爱或是自己纯洁至高无上的爱情的诗歌，一面用精巧的词汇暗讽那屡次拒绝自己的美丽姑娘就是个该死的妓/女。他不至于如此。尽管菲尔说的没错，他心里想的比那些球迷们喊的还脏。她若是肯用眼神稍稍勾引一下自己，他立刻就把她抱到车里带回家。他大概不仅毫无荣誉感，也没什么道德底线。连体面与否都管不得了。派崔克要揍便揍。只是那根本不可能发生。他的手怕是刚碰到她的腰，她一个拳头就挥过来了。也许被她揍一拳会很有趣，她能揍多重？萌生出这个想法，本杰明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说过什么，她说她不得不假设他喜欢被她拒绝，喜欢被她伤害……不，不，比起拳头，他更想要她的嘴唇。
    他看向她的嘴唇，忙又转开眼。目光落在了远处摇晃的树枝上。随后，他一点一点笑了出来。他再次看向她。也不是只有那些糟糕的情绪的。有时，他也会很开心。比如现在。她跟他说生日快乐，她站在他面前，三月的微风拂过她的发，落日下，她眼睛眯起来了一点，好像在笑。噢，那点笑意好像正在消失。
    陆灵凝起一点眉头，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本杰明莫名问道：“仍然是发型吗？”
    “什么？”
    “当你第一次近距离在哈灵顿见到我，你对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陆灵很快想了起来，她微笑道：“我觉得你是个沉静广阔的人。”她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她知道本有时候很虚伪，但她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从来不是这个。或许因为她自己也有一张类似的面具。
    “谢谢。”本杰明面色正经地点头。可他真的很想把她抱到车里。他抓了抓自己的短发，“我很高兴你没有说发型。”
    陆灵假笑了两声，望向他的眼睛。“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你之前说有些事情想告诉我。”
    本杰明耸耸肩。“也许没必要了。我也不知道。”他看到她的脸上多了一些怀疑，他想让她放心，“我说了我不是麻烦制造者。相信我，好吗？”
    陆灵没做声，依旧审视着本杰明。
    “我得回家了。”宝贝。“有个派对等着我。放心，我不会喝酒。我送了自己一个不错的生日礼物。噢，我告诉过你了。”本杰明双手插兜，眨了下眼，“明天见。”宝贝。
    陆灵点了下头，“享受你的夜晚。明天见。”
    “谢谢，我会的。”宝贝。本杰明转过身往更衣室跑去，想着每天都能见到宝贝也很好。但谁知道呢，他的情绪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叫宝贝吧，虽然派特也那么叫她，可这又不是多特别的称呼。baby、babe、bae...全世界的恋人都这么称呼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