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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搭在了有点疼的额头上,没说出的一个字都在心里反复斟酌:现在没有把你正式介绍出去,爸爸也老实和你说,一是毕竟陆微她还在家,你们两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一视同仁,如果现在和有的人说了,好像总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是爸也觉得应该找个正式点的场合,把你的情况和家里那些长辈、公司里的这些人说个清楚,你也知道,大家都喜欢胡乱猜测,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可能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传播得面目全非,这样并不好,对吗
他终于把话说完,看向女儿,甚至觉得说这些比在生意场上和人对接要来得更累。
卢思没有打断陆父,她只是真挚地看着他,听他把话说完,母亲从小就告诉她,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
陆父说的这些,卢思都懂,她何尝没有试图用这些话安慰一下自己呢可是,她从来纠结的都不是这些,而只是一份平等的对待,和把她当做家人的心,这些,她一次都没有等到过。
爸,我并不是因为您说的这些才突然这么说的。她停了停又突然说,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陆父有些愣: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的,当我选择非得到你们家的时候,你们对我产生误解是肯定的,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抛弃我妈,一定要来,是因为过得不好,想过上好日子。卢思很坦诚。
陆父好似被揭开遮羞布般,狼狈地回了句:没有的事。他难堪极了,像这样带着不好的想法揣测自己女儿的事情被揭开,实在有些狼狈。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卢思口里的已经是你们家这样的用词。
卢思笑了:爸,不管有或者没有,我知道有这样的可能,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是我还真不是冲着钱来的,我苦日子过得不少,但其实我和我妈之前已经过得不算差,她已经在攒钱给我存房子,家里的老房贷款还干净了,事实上,我回来或者不回来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她就差没说出那句,难道他们能给她什么了。
陆父话被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哪怕到现在,他何尝不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单静秋她家,从刚接触这个人,他就知道这人书读的不算多,钱也没多少,又市侩又精明,难道不是这样,才把两个女儿都送到他们家的吗
可现在被卢思戳破心思,他倒是不敢把这些邪性心思说出口,毕竟他在外面的形象,包括在女儿面前的形象大多维持着伟光正,他总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卢思长在那种天天算计的小市民家里,他打心眼底,就有偏见吧
所以他现在只能是沉默。
卢思还在继续,这些日子来她憋得辛苦,本来只想潇洒地说句我走了便挥挥手离开,却发现电视剧里演的一点也不适合她,她现在满心满肚的委屈和解释想倾吐干净,她一点也不希望她走了,还被误解着活像她是落荒而逃一样。
也许爸你们也会觉得很委屈,你们觉得你们对我真的很好,可真的好吗她发出了发自内心的质问。
可能你们不会有感觉,也有可能是我太过敏感,我只觉得我在这个家里,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客人,当你们希望我出现的时候,我没配合好,你们觉得我没有眼色,可如果当我在你们不希望我出现的时候,我突然出现了,你们又会觉得我不自量力。
她笑了:妈妈没忍住,和我说过,她觉得我有话不直说,可如果我直说了,她就会接受或者是理解吗
我想不会,因为从一开始,在你们看来,我就只是一个非得出现的错误。
陆父的嘴唇在抖动着,好像心底的小秘密被戳穿,可还是死鸭子嘴硬地回着:不是这样的
这个家有一道看不见的门把我们隔开了,也许你们觉得我总是坐在门外不愿进去,但有没有人把这间上了锁的门钥匙给我呢
现在我也只想坦诚地和您讲,我非要回去,其实根本不是看不惯陆微过得好,我过得不好,毕竟我们都毕业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这个道理我妈从小就教会了我,而她享受了好的资源,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这个想法我一次都没有过。
在很小的时候,我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一直拿着一只空碗拼命往里面填满了东西,终于走到了现在,一路上,我超过了碗比我好、里面东西装得比我满的人,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哪怕当初拥有这些东西的人是我,我也可能把它掉光了,所以我并不嫉妒陆微。
卢思想起小时候妈妈拿着碗放到自己手中和自己讲故事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们都觉得她的妈妈没用、没钱,可她知道她的母亲比这些人高尚、伟大得多,最起码在她心里是如此的。
陆父听着这些话,就像有锤子在心里重重地砸着,让他心痛难忍。
那时候我只是不明白,怎么你们能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地看不起我呢就因为我站得比较低,爬得不够高吗就因为我没有拥有优渥的人生吗所以你们就要求我去接受这一切不公平的看待她发出的每一问都是从心底最深处挖掘出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