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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兰姨娘儿子的亲爹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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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太太对梦锦和倪月大闹一事很愤怒。
    她明知是梦锦故意找茬生事,开又实在不能责备梦锦。为了她父亲的事情,梦锦已经对苏太太抱有很大的想法了。苏太太岂能火上浇油?更不能责备倪月。因为那蹄子实在还有用处。更何况,苏太太刚带着合家上下去庙里忏悔过,这会儿岂能责罚下人呢?
    于是,她压下火气,不再提起这件事情。私底下,她把倪月叫到了跟前,叮咛她不要再和梦锦吵闹,并且赏赐了她几样首饰。
    倪月本以为她和梦锦大吵后,肯定会被苏太太辞退的。可苏太太的话让倪月大吃一惊。
    倪月心里琢磨着,苏太太肯定还觉得她有用处。因为,她一直是苏太太的心腹。
    梦锦自从那次大闹之后,事后回想,觉得实在小题大做。她觉得很没意思,对倪月搭带不理的。端茶倒水的事情也不用倪月掺和。
    相玫正巴心巴肝的盼着弟弟从南洋回来。小贝已经放假了。雁翎本来打算搬回厂里的宿舍里。文彬也是这个意思,竭力的催着她尽快的搬回宿舍里。
    相玫知道了,趁着晚上雁翎得闲,便破口婆心的劝道:“我的儿,这会儿你要是搬回厂宿舍里,岂不是故意把姑妈弄得尴尬?”
    雁翎知道相玫又有了故事,便问起缘由。
    相玫拉着雁翎的手,劝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爸爸马上就要回香港了!你要是搬出去,岂不是故意让我冷场了?好像我容不下你似的!我的儿,你难道就不能为姑妈想一想?”
    雁翎揣摩着相玫的话,觉得她的话实在有道理。
    相玫见雁翎犹豫了起来,继续道:“干脆等过完年再搬回厂宿舍里吧。我岂能不知道?你为了方便和文彬见面!”
    雁翎见她说的直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即打消了搬回宿舍的主意。
    文彬听说,没有吭声。他实在觉得相玫多此一举。
    每晚,他照旧送雁翎回狄家。俩人都很喜欢坐着电车聊天的情调。在电车上聊天,听着叮叮当当的响,看着窗外的风景,实在另有一番味道。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
    梦锦因为前夜看小说书,直到后半夜才睡。第二天,她起的有些迟了。起床后,梳洗完毕,准备下楼去吃早饭。却见客厅里只有兰眉齐一个人独坐着。顾妈和乔妈正忙活着掸尘。
    梦锦立在楼梯的半腰,问道:“大太太呢?”
    顾妈回道:“大太太出门了。”
    梦锦又问道:“去哪里了?”
    顾妈道:“大太太说是去闺蜜家里打麻将了。”
    梦锦没在意,顺着盘旋的镂空楼梯下来了。
    兰眉齐看到梦锦有了黑眼袋,不由得笑道:“黑眼圈都出来了!想必是昨晚睡迟了!”
    梦锦不由得用手揉搓着眼睛,道:“昨晚用功看书了!我们这些有文化的人都喜欢夜读。兰姨娘就体味不到夜读的乐趣。”
    兰眉齐道:“只怕读的不是正经书吧!”
    梦锦道:“在姨娘的眼里什么是正经的?也许压根就没有正经的!”
    兰眉齐冷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和文泉也该要一个孩子了!这难道不是正经的想法?”
    梦锦的心一沉,立即想起了她在国外流产的那个可怜的孩子,愤然道:“姨娘什么意思?”
    兰眉齐道:“好意思呀!姨娘心疼你呀!”
    梦锦啐了一口,道:“不用你瞎操心!”说毕,便故意哼唱着流行歌曲,对着兰眉齐一搓响指,啪的一声。
    她撂下兰眉齐,转身去了厨房,招呼着顾妈张罗起她的早饭。
    兰眉齐眼瞅着梦锦的无礼,嘟囔了几句。她落寞的回到了房里,在藤条躺椅上坐下,摇摇晃晃了起来。
    虽然是清晨,可因为起的实在太早了,觉得有些乏乏的。摇着摇着,她在摇椅上打起了盹。迷迷糊糊中,她瞧见了已故的苏老爷子。苏老爷子凶神恶煞,对她吹胡子瞪眼的嚷嚷着。她听不真切,只能看到他脸上狞恶的表情。
    窗户外面传来了鸽哨声,尾音拖拽的很长,像是正拉着防空警报。
    兰眉齐惊醒了,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
    真是奇怪。自从苏老爷子过世后,她很少在睡梦里梦见他。刚才竟然梦见了他,并且还看到他正对她怒目而视。兰眉齐回味着梦境,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都说纸包不住火。苏老爷子真的地下有知,岂能饶的了兰眉齐和伶人牛半百造的孽!
    对面的玻璃屏风上显出了兰眉齐坐在摇椅上的影子。兰眉齐望着屏风上的影子,觉得那分明是两个人的影子。她站在前面,牛半百的影子在她的身后。她和他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像一个人。多年前,兰眉齐和牛半百曾是结发夫妻,活成了一个人。
    兰眉齐定了定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哪有他的影子呢?再回过头细看那架屏风,上面只有她坐在摇椅里的影子,哪有他的影子呢?他已经死了,死去多年了!
    兰眉齐不由得泪眼模糊。她觉得,屏风上绣着的唱小生的伶人,正是他的魂。他的身子死了,他的魂绣在落地屏风上,一直守着她,伴着她,瞅着她的喜怒哀乐。她望着他的“魂”,瞪大了眼睛看着。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哭了。湿漉漉的模糊里,她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她尚待字闺中,整天替爹娘和哥嫂照看杂货店。
    杂货店位于胭脂镇的中央。店门前有条十字路。眉齐整日坐在木柜台后面,嗑着瓜子,吃着蜜饯,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有一天,外面来了一个卖拨浪鼓的货郎。货郎停在那里,吆喝着拨浪鼓的生意。
    她看中了一只拨浪鼓,招呼着货郎把她相中的那只拨浪鼓送了过去。
    偏偏杂货店里没零钱了。她准备送货郎几包手信饼。偏偏这时,一个男子为眉齐垫付了拨浪鼓钱。不过只是几个小钱罢了,那男子丝毫不以为意。眉齐反倒觉得自己的诚挚道谢声实在多余了。
    出乎眉齐的意料之外,他亲自把那只红灿灿的拨浪鼓送到了她的手里。
    眉齐光顾着打量那男子,竟忘了接那只红灿灿的拨浪鼓。
    眉齐的眼里,男子看起来很小,正值青春年华,长得实在清俊,儒雅翩翩,稍带一丝女气。他一个劲儿的冲她微笑,露出两行白笋似的牙。
    兰眉齐看得呆了,恍惚觉得曾经见过这人。她从来不信命,可那时,她却不得不信了。她能遇见他实在是运命使然。否则,她也不会和他闹出荡气回肠的一段故事。
    男子告诉眉齐,他在徽剧班里做戏,唱小生,徒弟们都称呼他为牛老板。他就住在旁边的宅院里。方才,他听到货郎抑扬顿挫的吆喝,信步出门看一看,却正好看见眉齐为几枚小钱烦恼着。
    眉齐自然知道徽剧班子。她曾和哥嫂去戏园里听过戏。那时,牛老板扮作小生的模样,穿着戏服,涂着胭脂油彩,压根看不清他真正的长相。可那会儿,他早已盯下了眉齐,并且对她一见倾心。
    后来,眉齐又去听过几次戏。她压根不知道小生打扮的牛老板正对她眉目传情。在台上,他娓娓的唱着曼妙芬芳的戏词,分明是唱给眉齐的。那时候,眉齐压根领会不到。
    这会儿,眉齐回过神,对牛老板微微的一笑,没有说什么。她把玩着拨浪鼓的大红流苏,微微的耷拉着眼皮。他的影子一个劲儿的在她的眼前晃悠着。
    他对她说了好些肉麻的话,像戏词一样的艳丽。眉齐听得心花怒放,时不时的抬起眼皮温存脉脉的看他一眼。看得出,他很会哄女孩子开心。从少年时代就做戏,戏里戏外,他早已是情场老手了。
    眉齐上了他的当,被他的甜言蜜语哄的彻夜失眠了。
    从那以后,他和她经常在杂货店里闲聊。日久情深,终究惊动了眉齐的父母和哥嫂。
    兰家的人对眉齐和伶人的来往大为鄙夷。眉齐被爹打了一顿,关在了宅院里。杂货铺子由一个雇来的婆子照看。
    眉齐哭的惨兮兮的。后来,她竟然绝食了,即将毙命。兰家的人大为惊慌,送她去了教会医院,用西医的法子捡回了她的命。临出院的前一晚,眉齐趁着护士打瞌睡,溜出了医院。她连夜跑回到胭脂镇,披头散发的冲到了牛半百的宅院里。
    牛半百和眉齐哭的肝肠寸断。眉齐得知,半百被她的哥哥痛打一顿,幸亏被弟子们救了下来。眉齐当即发誓,要一辈子跟着半百,当即拜堂成亲。
    等兰家的人得知眉齐逃匿的消息,赶到戏班子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眉齐的哥哥把戏班子砸了个稀巴烂。
    眉齐眼瞅着凌乱不堪的场面,当即歇斯底里的哭叫道:“我已经是半百的女人了!从此以后,和兰家的人一刀两断。”
    兰老爹气的晕厥过去。眉齐娘哭天抢地。
    自那以后,眉齐便和半百一心一计的过日子。小夫妻倒也夫唱妇随,日子过得还算红火。
    可谁能想到,半年后,半百带着戏班子去外镇做戏,回来的路上遇到台风,正好被飓风吹倒的树砸中了。半百被徒弟们七手八脚的抬到教会医院的时候,大夫们早已经回天无力了。
    半百走后,戏班子便散了。眉齐继承了他的所有家产。那些徒弟们都认眉齐是师娘,哪敢放半个屁!
    兰家的人见眉齐实在可怜,有打听到她继承了半百的家产,便亲自上门慰藉,央着她回了兰家。
    眉齐和半百闹得故事早已传遍坊间。兰家实在受不了闲言碎语。唾沫星儿真的能杀死人!
    万般无奈,兰家举家搬离了胭脂镇,在城里租了一所宅院。当然,搬家的花费都是眉齐包揽的。
    又过了一星期,眉齐的哥哥去绸缪生意。也是机缘巧合,正好遇见了苏老爷子。眉齐的哥哥和苏老爷子做了一笔小买卖。
    眉齐的哥哥得知,苏老爷子正琢磨着娶一房姨太太呢。归家后,眉齐的哥哥便试探着向眉齐提亲,把苏家夸赞的天花乱坠。
    眉齐觉得,她这样一个寡妇只有做姨太太的命了。这辈子,她已经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了。况且,半百走之前,挣扎着留下过遗言,要她再嫁一个男人,千万不要为他守着!
    所以,眉齐便嫁进了苏家,做了苏家的姨太太。距离她守寡不过才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苏老爷子压根不知道眉齐是寡妇。眉齐的哥哥对眉齐以前的事情守口如瓶。况且,兰家刚搬到城里,周围的人压根不知道兰家的底细。
    大婚之夜,眉齐故意把苏老爷子灌的酩酊大醉。待苏老爷子睡下后,她用土办法伪装了新婚之夜的现场。
    过了一段时间,眉齐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一推算,发觉孩子应该是半百的!
    她把这个秘密深藏在心,却瞒天过海的向苏老爷子报喜。苏老爷子哪里知道其中的猫腻,满心欢喜!后来,眉齐便生下了焕铭。又过了一年,她又生下了细烟。
    苏老爷子直到死都不知道,他一辈子没有生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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